“周序音你看看你旁邊的謝新朝是不是睡着了?”
“……我沒睡,我在想問題。”
“什麼問題這麼刁鑽要想那麼久?不會又來霍霍我吧!”
“小雲……你、明年的生辰還會請我們嗎?”
“當然啦!”
“謝新朝你問的問題能不能别那麼水啊?聽我問,聽好了!……唐師兄,剛剛說的那個喜歡的人呢?有沒有呢?你都老大不小了!”
“……沒有。下一個問。”
“你的問題也不行,聽我的!周姐姐,你生日什麼時候啊?”
“這不是一打聽就能知道的事嗎?還說我的問題不行?我們得問些主觀的,不能問客觀存在的那些東西!”
“我的生日是十月初。”
“那離現在還早着呢……”
“你是這個生日沒過完急着過下一個是吧?唐師兄,又輪到你了,問!”
“……什麼時候能讓我睡覺?”
“……”
“不管他了,下一個!周序音,你問。”
“你是不是喜歡小雲呀?”
“……我好像突然不困了,小竹、你怎麼不回答?”
“……喜歡……喜歡又怎麼了?周序音你等着瞧!”
“那小雲,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小竹?”
“謝新朝你也玩陰的?!你們聯合起來整我倆啊?”
“是啊……我要老老實實回答嗎?我怕傷你心啊。”
“……”
“……我都喜歡呀!喜歡你也喜歡新朝哥哥,也喜歡唐師兄!就連周姐姐也喜歡得不得了!”
“完美!輪到我問了,周序音!你實話說,你有沒有跟你表哥這樣同床共枕過?”
“自然是有的,我們是兄妹一起長大的。”
“啊!可惡沒問倒她!小雲你接着來!”
“我們是問長大以後,及笄之後!你有沒有跟薛赫言睡過?”
“……”
“這個……睡字用得不太好吧?換一個換一個,換同床共枕!”
“你不是說要問勁爆一點私密一些的嗎?”
“……要不然我還是先睡了。”
“唐師兄你别睡啊,問的又不是你!”
“我怕你們下個問到我。”
“那周序音,這個就跳過吧,我讓小雲換個問題!”
“有的。”
“……什麼?”
“什麼有的?是表面有的還是深層次有的?你回答得我迷茫了!”
“好了,這個問題就這麼過去了,咱不深究了,輪到新朝哥哥你問了。”
“我看你也是暈頭了,現在是唐師兄提問的時間,還沒輪到你新朝哥哥呢!”
“謝師弟……你現在是把兩儀心經的上卷都已經練成了嗎?”
“嗯。”
“又輪到我了麼?……那小竹,你的劍法修到第幾重了?”
“……坤元第五重。”
“還不賴嘛!我才第三重,咱們不跟新朝哥哥比,别傷心啊!現在輪到新朝哥哥你問了。”
“周序音。”
“……什麼?”
“你能不能别老是背對着我?”
“……哦。”
“……”
“謝新朝你搞毛線啊!我都屏住呼吸了,你給我來這?不管了我問,我豁出去了,周序音!”
“在的。”
“……這世上要是沒有薛赫言,你會選擇嫁給謝新朝還是我?”
“啊?你不用如此傷害自己吧?小竹!”
“還好吧,我都沒算進去。”
“連唐師兄你也——”
“好了,小雲你先别說話,聽周序音回答。”
“謝新朝。”
“可惡!我的豪門入贅夢,又遙遠了一分……要不小雲你犧牲犧牲自己,先嫁給她表哥,然後我再入贅來鹭羽,我倆又可以整日吃喝玩樂做他薛家的蛀蟲了!”
“你胡說什麼呢?我才不要嫁給薛赫言。該輪到我問了,新朝哥哥……新朝哥哥你這麼可怕地盯着周姐姐難怪她要轉過來啊!”
“……啊?”
“新朝哥哥,我頭一回覺得你的眼神這麼危險啊?要不還是讓我來睡那個位置吧?讓你冷靜一下!”
“讓我來!看我的枕頭攻擊!”
馮逸竹說着便偷襲來一個枕頭,謝新朝也反應迅疾一拳擊碎,純白的鵝絨漫天飛舞,看呆了蘇巧雲。平躺着的唐言祎跟周序音一見情形不妙馬上側過身去,唐言祎還順便擡手替蘇巧雲擋了一下。
另一邊眼疾手快的謝新朝更是一下拉起了被子将他跟面對面的周序音蓋住,這夜裡本就隻有一點月光照着殘影,現下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須臾之間周序音隻覺得唇上一軟,什麼都沒看清,被子又一下被掀開了,而後馮逸竹點亮了燭火,謝新朝正坐在她的旁邊,眼神熠熠地看着她。
“抱歉。”
他這句道歉是因為弄壞了枕頭,導緻床鋪一片淩亂,而不是對于方才那一瞬間處于黑暗的偷襲,周序音甚至有點兒迷惑剛剛是不是他親了上來,“……”
唐言祎起身走下床道:“那看來今晚的卧談會到此為止了。”
見四下一片狼藉,蘇巧雲隻得作罷,“好吧,大家各回各的房間吧!”
周序音心不在焉地走下了床鋪,謝新朝主動給她披上禦寒的披風,等推開門,外頭出乎意料地開始下雪了。
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場冬雪,比往年來得晚一些,蘇巧雲原本還恹恹入睡地打了個哈欠,這下又來了精神,心花怒放道:“連老天爺都在為我慶生,真好!”
馮逸竹卻提醒她若要賞雪便多披件衣服,蘇巧雲道:“這麼漂亮的雪,你們當真要去睡嗎?”
她至今還興奮着,不想今夜就此作罷,可唐言祎道:“這雪才剛剛下,倒不如再等等,若下一整夜,明早厚實了,再陪你堆雪人,打雪仗。”
馮逸竹見她失落,便留下道:“那我陪你看會兒雪,等子時過了我再離開。”
蘇巧雲又可憐巴巴地看向周序音,可周序音還是想回去睡覺,她彈了一下午的琴也累了,故謝新朝替她拒絕道:“我倆就先回自己的房間了。”
蘇巧雲隻好揮揮手,跟馮逸竹一起目送他三人離去。
回房的路并不長,但夜黑視線不良,所以周序音走得十分小心謹慎,不知不覺就落了謝新朝一大截,她其實本意也不想跟他并行,隻想将彼此的距離拉開。
但謝新朝停步回頭走來說道:“我扶着你。”
周序音拒絕了他的好意,“我看得到,你先走,不必等我。”
謝新朝就要上手,可周序音用力推開道:“……别碰我!”
她平常說話很溫和,突然這麼吼了一聲也吓到了謝新朝,見他突然杵着不動,周序音反而來了力氣,快步提起冗長的裙擺往前走去,謝新朝回過神來立馬跟上,一直跟到了兩個人的院子裡,甚至有跟她進門的趨勢,周序音轉過身來質問道:“你做什麼?”
謝新朝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我、我方才是——”
周序音不想因為這點事而破壞整日的好心情,便強忍着情緒道:“……你别招惹我了行嗎?”
她覺得不舒服,覺得很難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上一回因為你……因為你把我從這裡莫名其妙地帶走,表哥就誤會了我好久,我不想、跟他吵架,更不想再哭着求他了。”
謝新朝自然也不會忘,那一晚周序音所有哭求的聲音他都清清楚楚地記着,“可是……”
“沒有可是,謝新朝。”
“可是我喜歡你……周姑娘。”
細微的白雪在輕柔的月光下悠悠飄落,點綴在了草地上,花叢中,還有兩個人的衣襟上。
他明知道周序音不需要這份愛,但還是想表達出來,因為這份情意越存越厚,越蓄越多,他若不說出口,整個人就像要溺水一樣悶死了。
周序音不過愣怔了一秒,便給出了否決,“我不需要。”
對于她而言,别人的愛意隻是麻煩,隻會給她跟薛赫言造成困擾,尤其是謝新朝的,更能威脅到她與她的所愛之人。
“謝新朝,你從前說過的,你說會幫我跟我表哥在一起,會成全我的愛意,你忘了嗎?”
謝新朝的喉結滾動,嗓音也變得沙啞了些,“……我沒忘,所以我們……解除了婚約,不是嗎?”
周序音還是無法叫醒他,他隻沉浸在自己的單相思中,已經忘了很多原則性的問題。
“……我已經是表哥的人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不到萬不得已,周序音也不想用這種話來勸退他。謝新朝本就是個幹淨清澈的人,并未遭受多少外界的污染,上回松竹館的事情還深深刺痛了他,那麼想來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徹底放棄。她的清白,她的貞潔都已經給了别人,簡言之就是無法再給予他任何回應。
謝新朝果真愣住完全不動了,他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周序音明明是那麼溫柔美麗的人,何以說出這麼冰冷刺骨的話來。
夜深了,周序音也不想再跟他多說,也管不了他發紅的眼眶,破碎的真心了,轉頭便進了屋子,将門關上鎖好,放置他一人在漫天飛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