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了,今日周序音仍住在萬家,隻不過這一回她睡到了萬星辰的院中。
白日裡萬星辰練武練得累了,晚上還打起了呼,周序音不忍心叫醒她,便自個兒起身披了件外衣打算去客房睡覺。
等她推開房門,院中正在喂魚的路熠澄回過頭來,“周姑娘?你怎麼還沒睡?”
周序音好奇他怎麼這麼晚還在喂魚,想來這池塘裡的胖魚也不全是萬星辰之過,“你呢?你是在擔心星辰嗎?”
路熠澄自欄杆上跳下一路走來,那熟悉的呼聲也漸行漸近,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星辰吵着你了?”
周序音但笑不語。
“……你去隔壁房間!我才收拾好的,我去照顧星辰,抱歉啊!”路熠澄不再跟她多聊,趕緊開了房門去看自己媳婦兒。
她果然是累了,一個人睡得四仰八叉的,路熠澄給她蓋好被子的時候還不幸被睡夢中的她調戲了,“美人……别走嘛……”
路熠澄掐着她的臉道:“美人被你吓走了,由我來陪你了!”
萬星辰睡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朦朦胧胧的意識似要蘇醒,睜眼一瞧看到了路熠澄,不禁惆怅道:“……我好像做了個夢,夢到周序音陪我睡覺了。”
路熠澄忍俊不禁,“不好意思啊,我偷偷換了你的美夢,她去隔壁了。”
萬星辰也不計較,将他一把摟了過來,“可以啊,路公子陪我聊聊天給明天的我一點鼓勵吧!”
路熠澄自然願意,他本來還有些焦慮,沒想到萬星辰如此積極樂觀,這樣他也不必太過消極,隻管給她打氣道:“那我給你講一個以弱勝強的故事,等你聽完就再好好睡上一覺。”
萬星辰幸福地枕過他的大腿,也蓋好了被子,笑出兩個梨渦道:“我準備好了。”
周序音此刻躺在隔壁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這被窩冰冷不說,她還有些擔心明天的戰況,既怕薛赫言輸了,又怕萬星辰輸了。她内心糾結無比,直到看見窗邊坐了個人影,“……?”
周序音大概瞧出了他的模樣,所以并不害怕,月色下的蘭章成發絲還在随風飄動着,“睡不着?明天又不是你參賽。”
周序音坐起身來,直言不諱道:“我有些冷,你合上扇子好嗎?”
蘭章成徑直扔了它走了過來,坐到床沿,伸手觸摸了下她的體溫,“這麼冷?隔壁可是溫暖如春。”
周序音一下臉紅,“他們可是夫妻,你偷看他們做什麼?”
蘭章成否認道:“我沒偷看,是夜深人靜而我又耳聰目明,不像你躺在隔壁也聽不到什麼動靜。”
周序音不想跟他談論那些動靜,隻拜托他道:“你走的時候把窗戶關上。”
蘭章成不解,“我不走啊,你不是怕冷嗎?我身上暖得很。”
他說着伸手過來,還露出了一截手臂,看他衣服雖單薄兩三層,但周序音觸摸他的時候确實覺得溫熱無比,她不禁有些羨慕這些練武之人的體質,冬天睡覺可以自己給自己暖床。
蘭章成倒是被她冰涼的指尖激起一個戰栗,“你這是睡冰窖裡了嗎?”
他說着就伸手到她被子裡面,周序音躲閃不及直接給他拽住了腳踝,不等她開踹,蘭章成已經自個兒松了手,“這麼冷?扔死人堆也不見得。”
他一開口就沒半句好話,周序音也習以為常,“……那你還将我窗戶開那麼大。”
蘭章成伸手一擊,運出的真氣直接将窗戶關上,周序音道:“你先出去再關窗。”
蘭章成卻徑直上床,“不必,我不走。”
周序音連連後退,手腳并用地想送他離開,可蘭章成一下将她困住,“你想好好睡覺,就乖乖躺下。”
周序音思考了下即便她喊救命,隔壁的人也未必能救得了她,便依言躺了下來。蘭章成見她認命便寬衣躺下,感覺周序音又往裡去了點,他也跟着過去并伸手觸碰了下她那邊的距離,警告道:“你再躲可就要摔下去了。”
周序音隻得往他那邊翻了個身,不得不說他身上火候剛好,溫暖如春,可周序音心有芥蒂不敢靠得太近,直到蘭章成大義凜然地将她抱緊,這炙熱的溫度才隔着中衣快速傳遞了過來,周序音有一秒的失神差點兒要回抱他,回想起他不是薛赫言又矜持地僵住了身子。
蘭章成道:“五歲之後,你就一直一個人睡嗎?”
周序音輕輕點頭,“不過,偶爾表哥會來陪我。”
那時候她年紀小,身上還沒這麼冷,她其實也沒覺得自己冷過,在鹭羽的每個冬天她都過得挺溫暖的,直到發現了薛赫言這個人形暖爐。
而現在,又添了一個。
蘭章成想讓她放松些,又道:“我小時候也一直一個人睡。”
“你爹不陪你嗎?”
蘭章成道:“他從不陪我,他隻想着去鹭羽山莊陪薛日好。”
周序音默不作聲。
蘭章成又道:“若你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我也可以時常伴你入眠,我能比薛赫言做得更好。”
“你是你、他是他,沒什麼好比較的。”
蘭章成可能覺得她還不夠暖,便将她平躺着抱緊,再讓她曲腿坐到自己側躺着弓起的大腿上,這樣便能全面顧及到她冰冷的任何一處,“……你冷得像冰。”
無論他觸摸到哪兒,都是拔涼拔涼的,凍得他也差點兒起雞皮疙瘩,“還好……還是軟的,否則我真以為死了半宿了。”
既已如此,周序音也不再掙紮,索性心安理得地汲取了他的溫暖,閉眼準備入睡養足精神明日好觀戰。
這時蘭章成睜開眼睛情不自禁地吐出六個字,“溫柔鄉、英雄冢……”
“原來是這個意思?”
周序音聽出了他的嘲諷,反過來關心他道:“你是要被我凍死了?”
蘭章成隻是不理解,“為何我渡給你的熱量你這身體存不住,是不是我一走你就會恢複原狀?你才十六歲,又不是六十歲,怎麼會一點暖意都沒有?”
他此刻正隔着中衣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你這肚子裡的五髒六腑不會凍壞嗎?”
周序音隻覺得一股暖意從他掌心傳遞了過來,滲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舒爽得很,“……我身體很健康。”
蘭章成帶着疑慮将手上移到她的心門,錯愕道:“原來這兒還是暖的。”
周序音睜開眼睛用手撇開了他的,義正辭嚴道:“你不要趁機占我便宜。”
蘭章成倒不知她貼得這麼緊究竟是誰占誰便宜,“你吸我這麼多陽氣還說我占你便宜?”
又是一個把她當女鬼的,周序音沒好氣道:“是你自己爬上來的,我沒有強迫你。”
蘭章成無話可說,重新環住了她,周序音這會兒突然不困了,隻想問些有關他的事情。對于這個親生兄長,她還是無比好奇的,但有些話白日裡問不出口,此刻的氣氛剛剛好,“……你方才說溫柔鄉英雄冢,好似有所感悟,你是被哪個女子欺騙過嗎?”
蘭章成道:“你想知道?”
周序音點點頭。
他道:“曾經有一個能與你媲美的女子,約莫二十出頭,我很愛她。”
周序音認真地聽着,蘭章成的聲音也難得一見的溫柔,“我總是見不到她,心中甚是想念。直至有一日,她終于光顧了昭明神宮,還主動說要陪我一宿再走。”
周序音仰頭看他,他也低下頭來,繼續道:“我本以為那晚我會睡得很好,誰知——”
“她身上跟你一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