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周序音沐浴之後便坐在床上等着,蘭章成走來撩開紗幔之後,見到的便是一身純白中衣深紅肚兜的周序音,她看着既清純又妩媚,眉眼之間柔情似水,這一瞬他似乎明白父親當年執着于将薛日好留在身旁的原因了。
“在等我?”
周序音輕輕颔首,爬了過來,“在等你講故事。”
蘭章成就知道她等的不是他而是父母二人的後續,不過那也沒關系,能讓周序音慢慢接受這些往事就好,“那等我寬衣上來。”
隔着輕紗從床上看站着脫衣的蘭章成,那隐約的輪廓當真讓周序音怦然心動。蘭章成上床之後,中衣半敞,見她目光盯着自己,“怎麼了?”
周序音回過神來,臉上一抹紅暈,“沒事,我們開始吧。”
蘭章成拉她側坐到自己身上,這下周序音更是與他半裸的胸膛貼近,蘭章成抱着她調整了個最舒适的姿勢,靠在床沿,開始了今日的睡前故事——
二十二年前,昭明神宮。
“你要我刺你一劍?”年輕的魏鶴嶺像看個呆子一樣看着蘭燕臣道,“你是腦子出問題了?……刺哪兒,快說。”
蘭燕臣爽快道:“刺肩膀,劃皮肉,别傷筋骨!”
但看魏鶴嶺提劍霍霍,他又伸手制止道:“你不許公報私仇啊!下手輕點,也不許太輕,太輕了好太快也不行。”
“你煩不煩?我刺了,你準備好。”毫無耐心的魏鶴嶺一劍劃拉,血流如注,驚到了蘭燕臣,“我的天!這麼多血?疼死了,我還撐得到遇見她嗎?别半途血流而亡了?快給我止血啊!”
魏鶴嶺嫌棄地給他點了兩處穴道,“行了,滾吧,多久回來跟我說一聲。”
年輕俊朗的蘭燕臣捂着肩膀起身道:“快的話三五個月,慢的話一年半載,你得把昭明神宮守好,還有别告訴師父他老人家,若他問起你就說我去閉關了!”
魏鶴嶺揮揮手,“走吧走吧,别去晚了她們都離開昭明神宮的地界了。”
這話有理,蘭燕臣起身看了下外頭,“我派出去的人應該将她們都打散了……我看到信号了!我去了啊!”
他說着便飛身從半山腰騰躍離去,不出多久,便躺倒在薛日好即将路過的那條小道上了。
一身白衣靜靜走着的薛日好似乎沒發現他,倒地的蘭燕臣假裝痛苦地呻吟了兩聲,這下終于換得薛日好的回頭,“……?”
薛日好就這樣步步走近,注視着她身姿面容的蘭燕臣直覺她正走入通往他心門的那條路,“……你怎麼了?”
她說起話來也這麼平靜溫柔,絕美的面容,淡淡的表情,天仙一樣降臨在他跟前,“你受傷了?”
蘭燕臣這才反應過來,“我……姑娘我、我被昭明神宮的人傷到了……你、能幫幫我嗎?”
薛日好看了一眼他的傷口,似乎還挺深,便掏出自己的絲絹給他簡單包紮了下,有些為難道:“我隻能幫你這些,我身上沒有藥,也不知該如何走出這片林子。”
她語速平緩,明明深陷困境,卻還是輕輕的柔柔的,好似沒什麼可以打亂她的心緒。
蘭燕臣扶着身後的樹木起身道:“那沒關系,我知道一條出去的路,姑娘跟我走就行,就是……我沒什麼武功,姑娘可能需要、保護我一下。”
薛日好看了下手中的劍,“可我的武功也一般哪。”
她不覺得自己能在昭明神宮宮主及四大護法的手下保護好他,但還是可以與之同行,“我們還是先上路吧。”
蘭燕臣猶豫了一下道:“……姑娘能扶我一下嗎?我走不了路了。”
“可你傷的不是肩膀嗎?”
大意了,他應該給腿上也來一刀的,“我方才、被吓着了……有些腿軟,抱歉。”
好在薛日好沒有嫌棄,走過來攙扶他另一側的肩膀道:“這樣行嗎?”
太好了。
蘭燕臣道:“謝謝姑娘。對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薛日好扶着他一邊走一邊平和地回道:“我姓薛,叫薛日好,你就叫我薛姑娘吧。”
“我姓成,名蘭,蘭花的蘭。”
“成公子。”
“……姑娘叫我蘭公子吧。”
“好,蘭公子。”
這一路很是平坦,就連薛日好也有些詫異,明明昭明神宮就在不遠處,方才還在搗亂的那些弟子這會兒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過了一夜,兩個人一起走出了森林。就在薛日好要同他告别之際,蘭燕臣還是攔下了她,惆怅道:“我……我身上什麼也沒有,還受着傷,姑娘别丢下我一人可好?”
薛日好隻靜靜看着他,聽他繼續說:“其實我、不打算混這江湖了……我武功太弱,想回老家見見父母,定居下來過普通人的生活。姑娘菩薩心腸,能不能将我送回家中呢?……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做牛做馬——”
“你家在哪兒?”
蘭燕臣愣了下,脫口而出道:“……大邕。”
那距離很是遙遠,沒個十天半月走不到,見薛日好有些猶豫,他又道:“沒事的!姑娘不願意也沒關系,大不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他說着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幾步,薛日好喊住他道:“你身上什麼都沒有嗎?”
蘭燕臣吸了口氣,回頭掙出一滴淚來,“……什麼都沒有,都被昭明神宮的人洗劫一空了。”
薛日好回頭看了看那遠在群山之外的昭明神宮,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謝謝姑娘!”
前往大邕的漫長路途這便開始了,途中他們也遇到諸多困難,強盜山匪,劫财劫色的應有盡有。薛日好的武功能解決就讓她解決,眼看着解決不了的話蘭燕臣就偷摸助她一臂之力幫她解決。薛日好這一路強到連她自己都覺得離譜,但身後的蘭燕臣卻總是在她好奇開口之際假裝受驚昏迷,“……”
這一路相處下來,蘭燕臣發現她是個情緒異常穩定之人,既不會大哭大叫,也不會大喊大鬧,說話慢條斯理,做事也從容不迫,更有令人驚歎的一點便是——她從不說謊。
在蘭燕臣的繞路下,兩個人于一個多月後才抵達大邕。大邕城的祖上有訓,昭明神宮的弟子不得入内,蘭燕臣偏要化名過來瞧瞧看看,不過這兒的風光确實不錯,比起荒無人煙的昭明神宮要美得多。春暖花開,一路旖旎,他都想跟薛日好長居此處了。
等到了大邕,他領着薛日好來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山村,終于找着一處看似塵封許久無人居住的房子。他一上前便跪地不起恸哭父母,說自己遠遊在外竟不知家中父母已亡故,家宅已荒廢。這不僅讓薛日好不知所措,也讓鄰裡鄉親圍觀了過來。後來他順理成章地繼承了這兩間破破爛爛的小屋,大家也都把他當成是原主人的後嗣回來了。
眼見着薛日好就要離去,他又以家中破敗需要修葺為由,希望她能留下來幫忙。善良的薛日好躊躇了一番還是答應了。為了幫他重新置辦家中一切,她典當了幾樣金銀首飾,這讓蘭燕臣更是愛她愛得無法自拔。
所以他找了一處賣翡翠原料的地方,相中了一片藍紫色的料子,找了一個工藝很好的師傅,學了好久,打磨了一個新的镯子,在她想要離開的那日送給了她并在修葺完善的新家門口對她告白,想留住他。
可薛日好沒有同意,她說她來自江南薛家,婚姻大事她做不了主。蘭燕臣便大言不慚地提議先斬後奏,等有了孩子再讓她家中接受就行。薛日好還是覺得不行,她怕那樣的話,家中父母會殺了他。從始至終,她沒有懷疑蘭燕臣是貪圖她的身份财産,也沒有想過他别有目的,而是為他着想,“鹭羽山莊……很是複雜,你還是在這兒活得開心安逸些。”
迫于無奈,他隻得邀薛日好住上一段時日,跟他好好地遠離一下江湖上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