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兩個離開了,蘭章成才說出口道:“前輩這是找了如何單純的一個徒弟,去年獨自一人南下大邕城,今年又是單槍匹馬地趕來我昭明神宮,走南闖北的沒有絲毫顧忌。”
楚宵臨道:“人家行得端做得正,沒做過什麼虧心事,自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那前輩特地幫他,除了看中他的天分外,是想平衡南鹭羽北禦景的實力嗎?”
楚宵臨抿下一口茶道:“他可是中原武林的希望,有他這種人在,江湖公義才會屹立不倒。像薛赫言之流,一切不過是為權勢地位等私欲做打算。有朝一日若鹭羽山莊獨霸武林,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便更沒有出路。薛家打壓異己,唯我獨尊很是猖狂,尤其是前些年薛赫言在武林大會上三連冠之後氣焰更是甚嚣塵上,我若不将禦景的這位教教好,将來誰還能與薛家分庭抗禮?”
“沒想到前輩的考慮竟與我不謀而合,這一山二虎才有精彩可言,一家獨大可沒什麼好看的。”
“我可不是想坐山觀虎鬥,我是認準了人才下的注,薛家隻有南北皆有忌憚才會收斂一些,否則他們的爪牙就會向全武林蔓延。他們表面上秉承着公正公道,私底下卻不知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勾當,連周序音也心知肚明,隻能眼睜睜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蘭章成這才意識到其實周序音在楚宵臨眼中是個很複雜的人,“前輩難道是想救她脫離薛家的苦海嗎?”
“這我就沒辦法了,她受了薛家太多的恩惠,我沒法兒說服她離開薛赫言的身邊。”
“所以你才特地跑來一趟告訴她有關我的身世,希望她能有所動搖,因為跟我沾上了關系,薛家肯定會有所忌憚,那麼她在薛家那邊就會如履薄冰,日子過不安穩了,她就會自行考慮離開。”
楚宵臨不置可否,“不過我不會将你們二人的關系公之于衆,你大可放心。”
蘭章成自然也相信他,“我知道前輩對弱女子一向憐惜,周序音看着又如此嬌弱,想必她也差點兒迷惑了你的心吧?”
楚宵臨挑眉,他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明知道,她不是什麼弱女子,她除了對薛赫言有些戀愛腦以外,其餘時間都是有腦子有理智的,這樣幫她,真的是出于本心嗎?”
“我沒有幫她,我就算幫她最後也隻是幫薛赫言,她是為了薛赫言才接近的我,所以我對她一向謹慎,生怕落入她的溫柔陷阱。”
蘭章成扇着風笑了起來,“前輩看着有些後悔,是不是覺得一開始就不該遇上她?”
楚宵臨當真是這種想法,他當初就不該去偷那本兩儀心經撞上周序音,後來也不該為了見她一面又跑來江南。他承認一開始是被她這張臉所迷惑了,可漸漸地他發覺周序音這個人很是古怪詭異,她像是被人控制着身不由己,又像是有獨立思考的能力,知曉對錯能分清是非,“人都是複雜多端的,她又生在如此波谲雲詭的鹭羽山莊,不怪她。”
蘭章成但笑不語。
謝新朝跟着周序音的腳步來到了那片花園,他雖眼前一亮但還是對周序音有武功一事更感興趣,“你、何時開始練武的?”
周序音撚着一片花瓣道:“也就半年前,那段時間遇到太多危險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學點功夫在身上有自保能力才行。”
謝新朝很是支持她這樣的決定,“若我得空,我也可以教你!”
周序音心想他應該不會像薛赫言那樣沒教兩招就開始調戲她,便道:“好啊,正好蘭章成教我内功心法,你就陪我練劍,如何?”
謝新朝興高采烈道:“嗯,我去折兩根樹枝,我先試一下你的底子,心裡有個數。”
他本就熱衷于劍道,再加上能與周序音共同切磋進步,就再好不過了,“等我!”
周序音看他興沖沖地跑去了樹那邊,心裡不禁有些期待,等接下樹枝之後,她道:“那我先動手了。”
她說着便一劍刺來,其架勢不弱,看着有點兒像薛赫言的打鬥風格,但她遠不及薛赫言的精湛劍術跟深厚内力,謝新朝防禦後退,見招拆招,也看出了她的武功路數,驚喜道:“你學的是坤元劍法?”
周序音全力以赴無暇應答,謝新朝則遊刃有餘地應對着,“你的招式有點兒照本宣科,這樣很容易被攻破。”
可周序音從未與外人真正較量過,也不清楚如何随機應變,直到謝新朝轉守為攻,她才見識到了差不多的招式為何到他的手裡重新組合了一下就變得這般厲害,她幾乎是立馬脫手了樹枝,直直往後退去,謝新朝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當心!”
他話音剛落,自己就被周序音偷襲點穴定在原地了,彎腰撿起樹枝的周序音微微一笑,将那枝條伸到了謝新朝的脖頸下方,“我赢了。”
看來楚宵臨跟蘭章成說得對,周序音想要殺他真的是不需要動多少腦子就行。
可接下來周序音的舉動卻令他更為羞愧,她撿起了一朵嬌豔的紅花,然後在他跟前踮腳插到了他的頭頂,戲弄着他,評價着他,“……不太般配。”
她又換了一朵明豔的黃花,重新給他戴上,“這樣好看多了。”
謝新朝無言以對,靜靜地杵在原地給她折騰。她每靠近踮一次腳,他就意亂情迷地以為她要親自己,可理智告訴他白日不可做夢,等夜裡再說。
周序音又換了朵花,轉着花問向他道:“這朵怎麼樣?你喜歡嗎?”
謝新朝隻木讷地看着她,忘了其他的一切,花好不好看不重要,周序音惹人喜愛就行,“……喜歡。”
謝新朝很高,他跟蘭章成薛赫言比起來還要高上一些,周序音每次必須踮腳才能将花準确無誤地試戴上去,這樣來回幾次她也有些累了,“你怎麼長這麼高?禦景的夥食很好嗎?”
她自認為身高一般,不算高也不算矮,可跟他一比,差好大一截,她拿着樹枝量了下,“這得有二十五公分了吧?”
謝新朝隻垂眸看着她,周序音道:“我跟表哥也才差二十公分,你比我表哥還要高上五公分,你才十九歲,會不會再長個子?”
謝新朝也不知道,但他覺得現在這個身高已經夠了,太高了同門對他的敬畏會越來越深,關系也會變得疏離。
“你怎麼不說話?”周序音擡頭看他,“我沒點你啞穴。”
謝新朝道:“……是有些太高了,這樣反而不方便。”
周序音覺得也是,跟他說話擡頭都累,還是跟楚宵臨方便,兩個人相差不過十五公分,她微微一擡眸就能正對上對方的眼睛,若是有事也好使眼色。
謝新朝回想起那次蘇巧雲的生辰宴,投壺的第二輪他坐到了周序音身後,那時的他感覺自己随時随地都想将她環抱住,周序音每次擡頭仰視他,他都有一股吻下去的沖動,所以後來才昏了頭,動了手,惹她不快了。
周序音道:“你一定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那兒的人都生得高大,你師兄唐言祎也挺高的。”
可謝新朝搖頭道:“我不是北方出生的,我是師父從江南金陵帶回禦景山莊的,但我祖上确實是北方南遷至金陵的。”
周序音解開他的穴道:“你竟是在江南出生的?金陵的話離我姑蘇也不是很遠。”
謝新朝确認道:“我是前朝舊臣的子嗣,家道中落舉目無親之際遇到了師父,便跟着他回到了禦景山莊。”
周序音想起那詩中描述的王謝兩家的榮華富貴,“如今國祚式微,入仕不如出入江湖,當年你們謝家能在朝堂上攪弄風雲,沒想到如今入了江湖的你也能給天下人帶來這麼多震撼。”
她是由衷地感慨着他的厲害,謝新朝聽着感動之情也溢于言表,他所做的一切能得到周序音的認可,那就是他的成功,是他較薛赫言的過人之處。
“有你這句話,我将來定會在江湖上好好行走下去的。”
入夜。
沐浴後的周序音側躺在床上欣賞着窗外的皎潔月色。昭明神宮白日裡就沒什麼動靜,一到晚上更是萬籁俱寂,她躺在這兒如同躺在雲端一般,若蘭章成不來騷擾她,她的美妙幻境可以持續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