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楚宵臨照例準時抵達花市街道旁的那座茶樓找了個适合的位置坐下來,一邊品茗一邊看周序音在兩處攤位上忙活,她手腳利落了很多,不僅錢算得快了,連花卉的品種都熟稔不少了,幾乎沒有說錯拿錯過,“給!”
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不像前幾天不是驚訝就是驚吓,要麼就有些不知所措,楚宵臨興趣盎然着觀察着她,自言自語道:“看來她很快就能養活我了啊!”
本以為今日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沒想到一個時辰沒到,她就遇到了不善來意的客人。今日那劉伯沒跟着來,而隔壁的大叔也跑去了沽酒的鋪子在閑聊,周序音顯然有些不太擅長,“這支不行嗎?那這支呢?這支月季飽滿,色澤鮮豔,刺我也都去過了。”
年輕小夥不屑地看了花一眼,又看向周序音的臉道:“來一支跟你一樣嬌豔的,帶不帶刺無所謂,小爺我就喜歡帶勁——”
他說着就要伸手觸摸周序音,結果那遠處閑談的大叔一眼瞧見,箭步跑來吊起小夥的衣襟,“哪兒來的臭小子?要買就買,不買快滾!”
小夥見是當地的熟人,不敢再胡作非為,大叔又呵斥一句,“再敢來騷擾我家閨女賣花我把你帶去你爹娘那裡好好修理一頓!”
小夥連忙夾着尾巴逃走了,周序音見人走了才開口問道:“你們認識?”
大叔道:“有點兒眼熟,估計是隔壁鎮上的!别怕,這花市我罩着的,隔壁鎮也有認識的人,你隻管好好賣花,我來給你鎮場子。”
周序音颔首,将那小夥沒要的月季又插回了原位,坐下來繼續等待下一位客人。
賣了一個多時辰的花她不禁有些口渴了,便走到茶樓拿着自己帶的杯子讨要了一杯水喝,茶樓女掌櫃邊給她倒水邊笑呵呵道:“今天賣的怎麼樣?我看剩不到幾束了,給我也留兩朵,我插這櫃台上,裝飾一下。”
周序音喝完了茶看去街對面的那兩個攤位道:“還剩幾束玉蘭,您要的話我稍後給您送來,一束三文。”
“好,給我來兩束。”
周序音馬上跑去精心挑了兩束,回頭交到女掌櫃手中,“給您找了兩束含苞待放的,成活的時間長一些。花瓶裡可以不灌水,放些土,說不定還能多長出一些莖葉來。”
“好嘞!六文,拿着。”
周序音正要歡快地走回攤位上,卻想此刻又發生了不小的意外。兩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公子哥模樣的年輕人從酒肆那邊打架打到了她跟前,随後又撞去街對面,将劉伯的推車撞翻,剩餘的一些花朵淩亂地灑落一地,周序音不敢上前,隻等他們打完了再說。
楚宵臨本想起身出面,但更想看看周序音是如何解決的,便原地坐着沒動。
他見這兩個衣着不錯的公子哥打完了就要離開,還以為周序音就這樣放過了他們不敢惹是生非,沒想到她一下攔住他們的去路道:“你們砸壞我的花攤,賠了錢才能走。”
她伸手一橫,生怕跑了其中一個。
公子哥本想置氣,但看她模樣俏麗便抹了下唇邊的鮮血大方道:“多少?小爺賠你便是!”
這時大叔聞訊趕來,但看自己的攤位沒遭殃,松了一口氣上前給周序音撐腰,站于她的身後盯着那兩個鬥毆的少爺,“……哼!”
周序音想了想大概的價格估摸着一兩都不到,便獅子大開口道:“十兩!”
她身後的大叔差點兒沒站穩,茶樓裡楚宵臨喝茶的動作同樣一愣,感歎道:“……不愧是蘭章成的妹妹。”
周序音見這兩個公子哥橫豎是不在乎這十兩的,便伸出手重複道:“十兩。”
公子哥雖不在乎這十兩,但她賣花的價格大概是有點底數的,其中一人蹙眉不悅猶豫不決,另一人卻直率地掏了銀子笑道:“給,姑娘。”
周序音拿了錢并未獨吞,等公子哥兩個離去,而她也收拾好自己的攤位後,特地走去了對面幾家慘遭打砸的店鋪道:“我拿了一兩,剩下這些賠給你們吧。”
酒肆等店的老闆都欣慰不已,“謝謝!謝謝姑娘!”
原來如此,見周序音輕松回到攤位,楚宵臨這邊也放下了一錠銀子準備起身,小二拿着錢道:“客人你給多了。”
“那回我幾個銅闆吧,我正需要。”
小二連忙掏出幾文錢給到他,“給您!”
他拿了銅闆優哉遊哉地走去了周序音的攤位前,整理剩餘殘花的周序音一擡頭見到是楚宵臨欣喜道:“師父!”
楚宵臨看着這餘下不多的花,挑了一支山茶花問道:“多少?”
“本來是要三文的,可它摔地上過,沒那麼完美了,便給兩文吧。”
他看着手裡有六文,就又挑了兩支,将錢給到她道:“要這三支。”
眼見得花賣得差不多了,還剩這些略有殘缺的估計也賣不出,大叔便興沖沖地跑來給了她今日的報酬道:“好了,回去吧!”
周序音正要去推劉伯的車子,楚宵臨卻将山茶花給到她,“拿着坐到車上,我推你回家。”
周序音沒有猶豫,坐上了闆車,兩個人一路聊着向家中行進。
而在茶樓另一角的尚昀目睹了全程之後也起身結了賬,随後去岸邊牽了馬翻身躍上,一路往北疾馳而去。
江南,鹭羽山莊。
坐在書房的薛赫言剛寫完密信,尚昀已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
他負責跟了周序音數日,直到她完全穩定下來才離去歸來,告訴薛赫言這個好消息,“表小姐成長了很多,如今也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大邕城的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熱情好客,她生活得很好,主人不必再擔心了。”
薛赫言思忖了一番不再多想,“那你準備一下,下午跟我去趟揚州,父親要我去花街巡視一番,若無問題的話,可能下個月就會将這一部分的産業全都交到我手上了。”
勾欄瓦舍乃是鹭羽名下最重要的産業之一,它一則是穩定收入來源,二來還能打聽諸多江湖情報。尚昀聽後為之感到欣喜,“是,主人!”
他們入夜之際抵達了那條鼎鼎有名的花街,當下正值陽春三月,整個花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薛赫言一到來沒走幾步便有不少的女子貼上來讨好他,好在尚昀防備周全,而他本人的眼神更是冷峻犀利,“滾。”
等到了自家的第一座青樓門口,老鸨已帶着數名豔麗的姑娘恭候大駕,“少莊主,您來啦!”
薛赫言隻淡淡兩個字,“帶路。”
老鸨一下收斂了笑意趕忙帶着他去後院查賬,這青樓的賬本如薛赫言所料果真一塌糊塗,見他眉目緊蹙,老鸨也冷汗涔涔,“少莊主……您要不去歇會兒?天色都這麼晚了,我給您準備了最漂亮的兩個——”
薛赫言擡手起身道:“你這青樓的賬目不如茶樓酒肆的清楚是情有可原,畢竟很多都是客人直接給到你手裡或姑娘手裡的。”
老鸨戰戰兢兢,不敢噤聲,隻聽薛赫言扔下賬本道:“過往的我就不追究了,等一個月之後我再來,希望至少賬目能清晰些,其中手腳你得給我做好,不能讓人一眼就漏洞百出,否則——”
老鸨噤若寒蟬等着他道:“否則我便隻能殺雞儆猴,以儆效尤了。”
他眼神冰冷,身上殺意也很明顯,吓得老鸨畏畏縮縮道:“是!是!少莊主。”
見薛赫言要走,老鸨也不攔着他留下來享受了,隻想盡快把這座大神給送走,可等他剛踏入主樓時,樓下卻起了些騷亂。
不知是哪兒來的嫖客搶占了他人點下的姑娘左擁右抱着還不肯付錢,非要将人帶去醉花陰那兒,薛赫言不緊不慢地走下樓梯道:“原來是你啊,樊宗林。自鳳鳴塔一别,許久不見。”
樊宗林此刻醉醺醺的,他武功高,沒幾個客人敢招惹他,就連青樓的保镖都畏手畏腳,不敢上前,“是你,薛赫言?你也跑來享樂啊?你不是有女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