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序音獨自一人推着一車花來到了晨間花市,春季的花卉種類繁多色澤靓麗,惹得很多中原人都慕名而來遊曆參觀。他們有的是丈夫買給妻子的,有的是父親贈予女兒的,總之每個人都喜笑顔開地挑揀着,周序音也忙得不亦樂乎。
等招呼完了客人,一個玄色身影擋在她的面前,她頭也沒擡道:“請問您要哪束?這些都是新鮮采摘——”
一身颀長的謝新朝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忘了去招呼其他的客人,“……是你。”
謝新朝看着她翻天覆地的變化,雖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馬上接受了這個看起來十分青澀懵懂卻又活潑可愛的周序音,“我幫你。”
他說着便繞到周序音身旁,微笑着面向客人道:“需要哪束?”
來客是對常常關顧的夫妻,那妻子見了謝新朝眼前一亮笑道:“周丫頭,這是誰呀?”
謝新朝搶先一步答道:“我是她未婚夫,姓謝,多謝您照顧她的生意。”
周序音見那妻子已經取過了花,便面向丈夫道:“總共五文。”
付好錢之後,妻子嗅着花的芬芳,丈夫還在回頭看着這邊感慨道:“年輕真好,他倆看起來還挺般配。”
妻子道:“是呀,我本來還想着等周丫頭大些給她介紹門親事呢!原來人家有未婚夫了。”
周序音将目光落回身旁的謝新朝身上,問道:“你師父好些了嗎?”
謝新朝颔首道:“他好多了,不僅是他,整個宗門上下也和諧了很多。司坦祥等人不鬧着分家了,大家都還算是和平共處着。因為一個月後還有跟薛赫言的決戰,所以師父讓我先不必給他運功療傷,我便告了假來臨滄見你。”
他提到了薛赫言,周序音臉色微微有變,謝新朝也察覺到了,“……我都聽說了,他們不讓你回家,所以你才來到了這兒,還拜楚前輩為師了是嗎?”
周序音輕輕颔首,“嗯。”
謝新朝平和一笑,“那以後我們也算是同門了,阿音。”
周序音似有若無地又回了個“嗯”,重新面向街道,“我們接着賣花吧,賣好了早點回去。”
謝新朝沒想到她并未一見面就責怪他當初不守信用,原本準備好被指責被控訴的心也松懈下來,“阿音,你看起來……好像瘦了,也變小了。”
對于謝新朝這種出類拔萃的身高而言,她自然是矮小的,所以她回道:“是你又長高了吧?”
謝新朝抿唇一笑,“确實是挺高的,所以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你。”
以前的謝新朝表達起愛意來直爽直白,如今的他沉穩了不少,連說的話都變得含糊其辭,令人遐想,周序音沒有理他,低頭整理自己的花。
他無事可做,便仔細欣賞起這些姹紫嫣紅的花兒來,挑了一支澄粉色的月季道:“阿音,這是什麼花?如此漂亮。”
周序音道:“這是坤藤月季,一兩一朵呢!你小心些拿。”
謝新朝連忙伸出另外一隻手把持着莖稈轉了一圈,欣賞着她絢麗奪目的色澤,“這顔色的花我還從未見過。”
周序音還要說些什麼,隻聽一聲扇子打開的聲音,“您好——”
見到是前幾日在此地打砸鬥毆的公子哥之一,她的笑容稍稍收了一些,但還是保持了該有的禮貌,“……您要挑選什麼花?”
公子哥谄媚一笑,“可愛的小丫頭原來還記得少爺我?”
這話讓謝新朝一聽就不快,可周序音伸手擋住他,面向那人道:“公子,您要買花嗎?”
男人搖着扇子,看了兩眼花似是不感興趣,将目光落回周序音身上,又看了看她旁邊的謝新朝,“喲!今日來得不巧,你有人找啊?”
周序音又重複了遍,“公子要買什麼花呢?”
男人信手一比劃,“這兩車全都要了,給你十兩,陪公子我去喝一杯如何?”
眼見着謝新朝又要沖動,周序音再拉住他,索性站到他跟前擋住他道:“十兩不行啊,我這坤藤還有好幾朵,這兩車至少得三十兩。”
“不就是三十兩嗎?”男人笑着掏出錢道,“上回你訛我十兩你看我眨眼睛了嗎?本公子有的是錢!”
周序音接過三十兩解釋道:“上次要了您十兩是因為您打架撞翻的不止是我的攤位,您還破壞了酒肆那邊好幾個店,我都拿着賠給他們了,公子。”
謝新朝一言不發地看着從容不迫的她。
見周序音收下錢,公子哥不再跟她啰嗦,隻道:“這花就先放這兒,你跟我走。”
周序音天真反問道:“我為何要跟你走呀?”
“我不是給你三十兩了嗎?”
“可那是買花的錢啊。”
男子一愣,“……那你不早說,你要多少?再三十兩?”
周序音搖搖頭,“三千兩。”
男子瞳孔震驚,“三千兩?你瘋了嗎?”
周序音理所當然道:“三千兩……很多嗎?我手裡的镯子都值一千多兩呢!我身上的玉牌也上百兩呢!”
男子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的腕間,果真見着一隻瑩潤透亮的綠色翡翠镯子,那腰間挂的也是特别稀有的紅玉,無論是原料還是雕工皆令人歎為觀止。他再低頭對比自己身上的一些玉佩玉環,顯得廉價很多,可就這樣付出三十兩買花他又覺得虧了,這時謝新朝道:“我是她未婚夫,你若想約她,沒有三千兩也可以過我這關——”
他說着撿起地上的一截斷枝于電光石火間射了出去,直插對面茶樓的牌匾上,男子回頭望去吓得腿直打哆嗦,“罷了罷了!……花就放在這兒吧,我稍後叫人來取!”
周序音見他快步逃離提醒了聲,“記得早點來取!我們人走了,被偷了别怪我們!”
她說罷看向謝新朝道:“我們把剩餘的花都包好放河岸邊吧!”
謝新朝微笑道:“好!”
兩個人開開心心地回到了家,龔梧月大老遠就在門口等着,“回來啦?這麼早呢!”
周序音走在前面回道:“是啊,謝新朝幫我一起賣的。”
龔梧月笑道:“你們這是夫妻搭配,幹活不累啊!”
謝新朝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放下闆車向她颔首了下,走去池邊淨手,“阿音,你也過來洗一下吧。”
周序音不跟龔梧月多說,先去了謝新朝那兒。她手上泥灰不少,指甲縫裡都藏了一些,謝新朝看着卻有些心疼,畢竟在他眼中,周序音從來都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如今看着這雙手有被花刺紮過的傷口,還沒從前那麼白嫩細膩了,有些低落道:“……我給你洗。”
周序音犟不過他,由他拿着澡豆輕輕揉搓了幾番,不僅如此,他還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片葉子對折去她指甲縫裡清掃,将灰塵清理出來,見他如此細心認真,龔梧月忍不住吐槽,“新朝,你在洗上好的瓷器啊?不用洗那麼幹淨,明天還要洗衣幹活的。”
周序音輕輕點頭,想要收手,可謝新朝抓住她的手看着幾個結痂的刺點問道:“還疼嗎?”
周序音搖搖頭,“不疼啊。”
龔梧月添一句道:“等長了些薄繭就不容易被紮了,她這手太嫩,所以一開始才總被紮。”
可謝新朝不願這雙手變得粗糙難看,又無法改變周序音自力更生的想法,“要不,等昭明神宮決戰之後,我再來臨滄接你回禦景好不好?我知道你想體驗獨立自主的生活,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也做到了,不是嗎?”
龔梧月見他心疼附和勸說道:“要不你就聽他一回,畢竟你還是薛家的大小姐,别為難自己。”
她沒有為難自己,她隻是想做更多的事來打發掉思念的可能,想通過忙碌的生活忘記薛赫言,可這一個月下來,她心裡還是有他,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閉上眼睛也全是他的影子,“……”
謝新朝見她猶豫繼續勸道:“兩年後我們就要成婚了,我不想你到時候還是無法接受我,我們回禦景朝夕相處,培養感情不好嗎?”
龔梧月也道:“你們這樣天各一方的确實不太好,既然有婚約在身提前住一起也無所謂,不會有人說閑話的。”
周序音遲疑不決道:“……可我才拜了師父,不想那麼快就離開臨滄。”
謝新朝仿佛看到了希望,“那沒關系!我會跟師父好好說清楚的,相信他會成全我們的。”
既如此,周序音姑且點了點頭,“那好。”
謝新朝太過激動一下就将她抱緊道:“阿音……從此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這時放好碗筷的孟凡星跑出來喊了聲,“開飯了!”
龔梧月一拍手道:“走,進屋邊吃邊聊。”
周序音沒見着楚宵臨的身影便問道:“……師父今天沒來嗎?”
謝新朝解釋道:“他來過,我早上見過他了,不過他好像準備要閉關,所以去玉樓那裡找應前輩去囑托些事了。”
龔梧月道:“他這吃喝玩樂快一年多了,是時候該收心閉關了,你倆不必擔心,他一出關我第一個知道,餓不死他的。”
孟凡星可惜道:“我應該建議師父把你帶去島上一起閉關,這樣我也能去中原逍遙快活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