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黃,周序音坐在駛離江心島嶼的小舟上,她回頭看過兩眼,盡管有些依依不舍但再無回頭的機會了,劃船的楚宵臨同樣将目光落在漸行漸遠的島嶼之上,仿佛在告别過去那一個月的美好時光。
等周序音回頭,兩個人四目相對,一言不發,随後一個擡頭重新看去小島,一個颔首默默無語。
一炷香後抵達岸邊,龔梧月已等候多時,見周序音下船之際不過取了一件包裹有些驚訝道:“怎麼就這點兒東西了?”
可楚宵臨已經将船調轉回頭,連句送别的話都沒有,龔梧月跑着喊了幾聲,想留他吃個便飯,他轉頭看過一眼,目光落在周序音的身上,“……”
周序音抿着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各走一邊了。
龔梧月趕緊追上周序音擔心道:“在島上的時候他沒有為難你吧!”
她恨不得将周序音上下打量好幾圈,可周序音隻輕飄飄地回了句,“我很好,龔姐姐。”
她看來起分明心事重重,龔梧月估計一時半會兒問不出個頭緒來,便道:“你先回房休息下,等心情好了再跟我說說吧。”
周序音到了她家中,龔梧月剛準備好茶水卻見她已經恢複了心情,手裡拿着一封信走了出來,“你要去寄信?”
周序音道:“再待幾日我便要回姑蘇了,得先通知鹭羽山莊那邊。”
這大邕城果真留不住她,哪怕是楚宵臨的江心島,她也不曾有太多留戀,龔梧月陪着她出門道:“早知……我就不去營丘一趟了,我沒想到他會強制你留他島上。”
周序音搖頭,“他沒有強迫我,師父他一向尊重我的意願,是我自己想走,我留在此處反而會是他的麻煩。”
龔梧月猶豫良久,終于說出口道:“……他向你表明心迹了?”
周序音頓了下,“他沒有說,但我感受到了……”
龔梧月沉默不語,周序音反倒回頭來寬慰她,“我跟他并無在一起的可能,所以就搬出來了。”
龔梧月深吸一口氣,又歎了出來,“……算他倒黴!”
見龔梧月爽快地接受了這一切,周序音不再心存芥蒂,“比起我來,這世上有更多适合他的女子,而我……自始至終也隻喜歡我表哥一人。”
龔梧月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楚宵臨肯親自送她離島,估計是放下對她的牽挂了,但願他能早日脫離周序音的苦海,不再困于她的愛情迷網中。
遠天的夜色慢慢籠罩下來,将整座江心孤島覆蓋在寂靜惆怅的黑暗之中。
翌日,鹭羽山莊。
薛赫言剛在書房進行完今日的内功調理,那邊的尚昀就急匆匆抱着一隻鴿子趕來,“主人,表小姐來信了!”
薛赫言即刻起身。
尚昀一邊拔出信紙一邊道:“表小姐這回用的是當地養鴿人的飛信傳書,沒有召喚我們自己的鴿子,看來是有好消息!”
薛赫言打開信紙,上面字不多,尚昀湊近瞧了一眼,驚喜道:“表小姐讓您去臨滄?她定是獲得了楚宵臨的許可了。”
薛赫言大喜過望,恨不得馬上飛去周序音身邊,他速速回了封信,道是明晚等他内傷調理好就會從姑蘇出發,預計後天早上就能抵達臨滄。
尚昀接過密信塞回信鴿身上,“那屬下便去外面回信了。”
薛赫言看他放飛了信鴿,心也跟着那鴿子一齊升空高飛,去往了周序音的所在之地。
遠在大邕臨滄的周序音等了兩個夜晚,終于在第三日的清晨等到了薛赫言。彼時他獨身策馬而來,周序音望眼欲穿,見他如期而至馬上提裙奔了出去,跑到他的跟前,“表哥!”
薛赫言身上還有少許外傷,下馬之後被她擁緊疼得嘶了一聲,周序音這才意識到他有傷在身,立馬分開彼此的距離,緊張道:“……你沒事吧?”
薛赫言颦眉搖頭,還打算跟她重新擁抱,這會兒龔梧月的聲音傳了過來,“還知道來接你表妹啊!當初甩她的時候怎麼如此狂傲?……還有周序音,你就沒點骨氣嗎?上來就抱,你不晾他兩日?”
周序音默不作聲,她如今看到了心上人,可以什麼都不計較,哪怕薛赫言想反駁她也拉住了他道:“……表哥,我們先去屋裡,你一路奔波肯定累了,喝杯茶歇會兒吧?”
龔梧月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周序音把人帶去了屋裡,薛赫言見她的住處如此簡陋不禁心疼不已,“這便是你住的地方?”
周序音愣了下,回道:“是啊,怎麼了?”
“這些日子你當真受苦了。”薛赫言感慨一句,引來身後龔梧月的一個白眼,“先說好,這是我的屋子,你不能住,晚上你自己去街市投宿去!”
薛赫言傲慢無比地回道:“放心,我會帶着她一起離開的,沒人稀罕你這破房子。”
周序音不曾想薛赫言一過來就跟龔梧月針鋒相對,連連推了他到房内關上門道:“龔姐姐她幫了我這麼多,你不能對她惡言相向。”
薛赫言卻漫不經心道:“不過就是收留了你一段時日,我還她十倍百倍的借宿費就行,沒必要低聲下氣的,阿音。”
“你還是不明白,這不是錢的問題,”周序音還想教育他一番,想想正事要緊,便轉移話題道,“你後面還要找我師公王勃尊去療傷,可不能再對我師父師公如此不恭不敬了。”
薛赫言欲言又止,看周序音關切備至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聽你的吧。”
周序音這才輕輕靠上去,失而複得的薛赫言将她伸手摟住,二人目光對上之後習以為常地閉眼靠近就要接吻,結果雙唇還沒碰上,門外就傳來勒馬停住的聲音,楚宵臨道:“人呢?”
周序音趕緊推門而出,興沖沖道:“師父,我們在這兒!”
楚宵臨掃她一眼,将目光落在随後走出的男人身上,“薛少莊主,許久不見。”
龔梧月看着兩邊,一個眉目冷峻,一個眼底發沉,像是随時要打一場的樣子,“……”
好在周序音率先打破僵局,“師父,我們何時出發?”
“你們要去哪兒啊?”不知内情的龔梧月問道。
可無人回答她的疑惑,楚宵臨調轉馬頭道:“現在!”
眼看着他已打馬馳騁而去,薛赫言趕緊一把拉過周序音抱上馬背,追随着他的方向趕去。
一個多時辰的奔馳,楚宵臨都不曾回望過一眼,他心裡憋着諸多怨氣,正愁沒處發洩,策馬奔騰了這麼久,差不多快釋放完了,“……到了!”
在之前差不多的地方,薛赫言随着周序音的指向放眼望去,“表哥,那個藍色水灣所在之地,便是藍月谷。”
薛赫言一瞬被這優美的景象所吸引,這确實是一處人間仙境,難怪肖映良的後人全都葬在了此處。見楚宵臨沿山道盤旋而下,薛赫言也不再停留,馬上策馬跟上。
他整個人都如此的心向往之,直到在那草原上停下來之後都帶着一點微妙的笑意,他等了十多年,身上的封印枷鎖終于可以解開了,“阿音。”
他下馬之後遞出一隻手給到周序音,周序音搭上他的手幹淨利落地翻身下來,彼時王勃尊正從小樹林那邊摘了野果回來,看到有三個人停在他的小木屋前歡快地喊了聲,“阿堯啊!這個月怎麼來這麼早啊?”
周序音放眼望去,拉着薛赫言上前問候,“師公!我也來了,這位是我的表哥,他姓薛,叫薛赫言。”
王勃尊先是一驚,再看到他倆牽着手又是一愣,不等他發話,楚宵臨已經率先開口,“師父,我們進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