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陵城大部分店鋪都已經關門了，兩人在校外逛了很久，才找到一家馄饨店。

店裡主供早晚餐，馄饨、湯包和鴨血粉絲湯都是陵城的特色小吃，店裡還有一些甜點糖水，兩人坐下各點了一份招牌雞湯馄饨，時琰又單獨點了一份木薯糖水和桂花冰酥酪。

說是夜宵其實也不算。祁星漣她們下午有課，下課之後又直接開了班會，班會之後根本沒時間去吃晚飯，直接就去了院館訓練，所以這頓夜宵其實也是遲到的晚餐。隻是——

“哥哥你不是不吃夜宵的嗎？”時琰的作息非常規律，口腹之欲也不重，一般正餐之後基本不會再吃零食或者夜宵之類的。

這會兒店裡已經沒什麼生意，馄饨要煮一會兒，但時琰點的糖水和甜點已經被送上來了。

“嗯。不過這不是夜宵，我沒注意忙過了晚飯時間，所以讓你出來陪我吃個晚飯。”

祁星漣呆呆地，“啊，那你先吃點甜食。”

時琰卻把那兩個小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這是給某個悶悶不樂的小姑娘點的。據說不開心的時候吃甜食能好一點。”

祁星漣接過勺子，“哪有悶悶不樂……”

白底青花的瓷勺挖了一塊奶白的酥酪放入口中，舌尖嘗到香甜的滋味，口腔深處卻泛上酸意，胃裡一直被她忽視的灼燒感也不容忽視地反撲上來。

她低着頭，用力地抿了抿唇。

時琰忽然聽到了壓低的吸氣聲。

時琰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手帕紙遞給她，祁星漣本來在壓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急促，眼淚也大顆大顆地掉進那碗桂花冰酥酪裡。

時琰站起身坐到她旁邊，她一直低着頭，頭發垂在前面，纖細的後頸彎着，他的手擡起做出一個要攬她的姿勢，那隻手在空中停滞了兩秒，最後卻隻是落在她肩頭拍了拍。

祁星漣的哭聲愈加無法掩飾，時琰的氣息在身邊很近的位置萦繞着，讓她覺得安心又放松，她的一切情緒在這種氛圍裡都難以躲藏。

她突然側身，将額頭抵在他的肩窩。他們的身體仍在坐在各自的椅子上，但那一點接觸卻讓彼此的體溫好像都連在一起。

他好像已經擁她入懷。但又好像沒有。

她的眼淚越流越兇，薄薄的襯衫被打濕了一小片。時琰僵硬地在她背後拍了拍，聲音滞澀卻溫柔，“好了，不哭了。”

老闆娘端着兩碗雞湯馄饨走過來時，看着兩人坐在同側靠在一起，淡定地放下又轉身離開了。鬧别扭的小情侶她見多了。

祁星漣有點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時琰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兩人一聲不吭地開始吃飯。

雞湯馄饨冒着鮮香，但是口味比較清淡，祁星漣吸了吸鼻子，往自己的碗裡開始放辣椒油。

時琰皺着眉看她的動作，問了句，“不辣麼？”

祁星漣說，“這家辣椒不辣的，你要不要試試？”

時琰不愛吃辣，但這會兒莫名地接過她推過來的碗。店裡有消過毒的餐具，但兩人用的都是桌上放的一次性的，時琰用那個剛拆出來的勺子舀了一勺湯喝了，剛入口就發出了被嗆到的咳嗽聲。

祁星漣下意識把手邊的冰酥酪遞了過去，讓他吃兩口緩緩。酥酪表面淋了一層蜂蜜和椰子水，時琰嗆咳着用勺子盛了一勺表面的液體喝了。

喉嚨裡的辣勁兒好了些，他擡頭卻看到祁星漣愣愣地盯着那個勺子看。他才意識到，這是她用過的勺子……

他眨了眨眼，回憶了一下，這酥酪裡，甚至混合着她的淚水……

他抿了抿唇，突然爆發出更嚴重的咳嗽聲。

祁星漣手忙腳亂地站起來給他拍背，老闆娘用紙杯端着一杯冰水走過來，“哎喲，就說了吃飯的時候不能吵架嘛，小情侶有話好好說。”

老闆娘送完水就走了，這下子兩人是徹底一言不發，都安安靜靜地吃自己的馄饨，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

祁星漣的壞情緒被這尴尬的狀況一掃而空，她悄悄擡頭看了時琰一眼，見他長長的眼睫垂着，一勺一勺的吃着馄饨，冷白的臉上可能因為咳嗽微微泛起紅暈，表情認真的有點呆愣可愛。

瑜姐姐說，小時候父母給他夾菜他都嫌棄，這會兒不僅用了她用過的勺子，還吃了混着她淚水的酥酪，祁星漣想他心裡一定很崩潰。

時琰感覺自己的耳膜一直突突地跳着，分不清是鼓噪的神經還是來自身體裡的心跳聲，臉上發着燙，思緒卻一片空茫。

他擡眼悄悄看對面埋着頭的祁星漣，她像做錯了事一樣微微縮着，原本淺色的唇因為喝了有辣油的熱湯變得紅豔豔的……

他隻看了一眼便又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她手邊的那碗含了淚水的冰酥酪上……這一切本該引起他反感的東西，現在都反常地讨厭不起來……

兩人沉默着吃完，桌上還剩了一小碗被冷落的木薯糖水，祁星漣拆了一個新的勺子放進碗裡，默默地推了過去。

“哥哥，這個還沒人動過。”

一句話讓原本緩解了些的氛圍又再次緊張起來，時琰沒有推辭，接過來一聲不吭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