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銘垂眼安靜地看着面前的beta。
這beta穿着柔軟的睡衣,似乎是剛洗的澡。
滴答,發尖的水珠滴在領口,洇開一小片水漬,有一種奇異的香味正在緩緩彌漫。
他來推他的門,嘴裡喊的卻是别人的名字。
郁舟的瞳孔一度渙散,又慢慢聚焦。
他其實從小有點臉盲,但還不至于把秦銘認成沈熠。沈熠是染了發的,而秦銘黑發黑眼,斷眉薄唇,鼻骨英挺,是一種非常冷峻的長相。
郁舟氣若遊絲,聲音幾乎是飄在天上的:“不好意思,我……有點夢遊。”
秦銘撩起眼皮,眼神鋒銳,饒有興味地将這個詞咀嚼幾遍,反問:“夢遊?要是哪天你在哪張alpha的床上醒來,也說夢遊?”
郁舟神思不屬,氣息奄奄:“也有可能是omega呢。”
秦銘猛地拔高聲音:“你?跟omega?嗤,算了吧。”
郁舟被他的聲音震得縮了下身子,有幾分被突如其來地吓到,幾乎是被吓懵了,不明白秦銘怎麼突然兇他。
什麼啊……莫名其妙的……
郁舟也煩了,脾氣噌噌上來。
但郁舟不擅長跟人吵架,嘴唇來回咬磨嗫嚅幾下,也隻憋出一句:“反正不會在你的床上醒來。”
大約是想不到他會說出這話,秦銘臉色驟變,呈現出一種似乎冷嘲熱諷又似乎咬牙切齒的表情,最終歸于一種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嫌惡,在他面前極不客氣地關上了門,力道很大,震得門框都似乎抖了下。
郁舟忍住往後蹦的生理性應激沖動,腳趾蜷縮抓地,才把那種顯得多膽小似的條件反射忍下。
倒計時還剩13分鐘,郁舟握了握手裡的圍巾,強打精神,尋摸到正确的沈熠房間。
他幾乎是不抱希望地伸手一推,但那門居然就被推開了。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郁舟迷惑,他又找錯了?
【沒找錯。沈熠在酒吧駐唱,這個點正是沈熠的外出工作時間。】
郁舟呆呆。
這個任務這麼簡單的?
系統欲言又止。
一個簡單的炮灰作死任務,怎麼還會推錯門?
深夜在一個alpha的房門前,濕着頭發,半臂抱着圍巾,那種欲遮未遮、欲語還休的模樣,好像個暗門子去勾引alpha一樣。
可真對着郁舟那張又純又怯的臉,說出那樣的話,情緒爆發時還對着郁舟洩露了信息素,染得郁舟身上都是一股黑雲杉的味,系統又忍不住覺得一切都是那個中心人物的錯。
郁舟動作慢吞吞地把圍巾放到沈熠房間裡。
【任務完成,獲得積分10。】
郁舟複盤反思:“我白被秦銘兇了。”
【所以?】
“我會兇回去。”
系統沉默了。好吧,兔子是這樣的,比較記仇。
這一茬接一茬的來事,把郁舟鬧得又心煩又頭暈,最後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隻雪白的胳膊從淩亂的被子裡伸出來,四下摸了摸,沒摸到能外穿的衣服。
郁舟迷迷糊糊地在被窩裡躺了會兒,才想起來,昨晚忘記把衣服提前準備好放床沿了。
……都怪秦銘。
昨晚氣得他滿腦子都亂糟糟的,跟火車一樣突突突冒煙,都是吵架沒吵赢的不爽,連收衣服都忘了。
郁舟磨磨蹭蹭地起床,穿着睡衣下地。
客廳靠窗的那面,接近屋頂處打着兩根公用晾衣繩,四個人的衣服都晾在這裡。室外的零下氣溫能把濕衣服凍住,隻能這樣懸在室内晾。
郁舟收下來一套幹衣服,便抱着走往衛生間。
他随手掩上門,又拉上衛生間中間挂着的一道半透明的防水簾子。脫掉睡衣,一身細皮嫩肉就明晃晃地照在了鏡子裡。
郁舟把睡衣搭在旁邊的架子上,接着慢手慢腳地開始穿外褲。
同齡男生都已經開始系皮帶,來栓住褲腰以防滑落。
但郁舟從來沒有用過皮帶,也沒有這個意識。
他拉上鍊條,扣上扣子。
由于腰臀比優越,根本不用系皮帶,褲腰便已牢牢地卡在胯骨上。
郁舟又将白色的長袖打底衫往身上套,這次倒是套得特别輕松、特别快,布料寬松得呲溜就自己滑了下來,不用他再去扯。
松軟的衣衫布料松松垮垮地堆積在他的手腕、腰間,疊起層層起伏的褶子。
……奇怪。
上次穿這件衣服,好像還沒寬成這樣呢。這麼容易就被穿松了嗎?
郁舟捏起衣領,拎到鼻尖嗅了嗅,是很幹淨清爽的皂角清香,但是……
郁舟忽然聽見身後有響動,似乎有人。
“……誰啊?”
他邊問邊去扯簾子。
簾子一扯開,便是一隻手持式花灑金屬光澤铮铮然地正對着他。
花灑被調到水力最集中、噴射力最強的一檔,冷水猛地劈頭蓋臉地噴沖向郁舟。
猝不及防之下,郁舟渾身瞬間濕透了,滿頭滿臉都是水,被打濕的眼睫糊在一起,發絲狼狽地黏在臉頰邊。
郁舟被沖呆了。
一道聲音冷冷地響起:“你是變态嗎。”
……什麼?
郁舟怔怔地透過濕淋淋的眼簾,望向對面的人影。
輕金色長發的青年已經随手扔掉花灑,五官俊逸,眉眼挺直,淡色的唇中有一枚碧綠蝴蝶唇釘,就那樣不言不語地冷冷地看着他。
沈熠一啟唇,蝴蝶唇釘便如要蹁跹而起一般,生動如有靈。吐出的話語卻一字一頓,森寒無比:“還不把我的衣服脫下來?就這麼愛穿?”
郁舟立時打了個惡寒的顫。
寬松得奇怪的衣服,雖然有一股幹淨清爽的皂角香味,但是……那并不是他洗衣液的味道。
一切怪異之處都有了解釋。
雖然很相似,但這一件衣服并不是他的那一件。
郁舟馴靜地睜着滲水酸澀的眼,渾身泛寒氣,無法自控地微微打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