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關大街,是芩羅最為繁華之地,每每入夜,漫天彩燈亮起,各個酒肆大開,用當地人的話來說,那便是——夜,才剛剛開始。
不過今晚卻是熱鬧得有些過頭了。
那不知什麼名堂的官府屋頂上,黑壓壓的一群人正你追我趕。跑在最前頭的人全靠一雙長腿,還險些踩滑了從房檐摔下去。
“白四公子!快些跑啊!”下頭的人頗為着急,大聲喊道。
這不是廢話麼!他腳底轉個拐,往下一躍落到輛牛車上,接着瞬時沒入幽黑的小巷中。
而這事情的起因,還要從半個時辰前,開始舉辦的捕妖局選拔賽說起……
“芩羅捕妖局一選,無關人士退至場外。”看台上一名妖手歪斜着身子,沒精打采靠在把木椅裡頭,他剛剛張嘴打個哈欠的功夫,手上的兩面钹盤就被人奪了去。
“诶?”他終于舍得睜開半邊眼睛,見來者着一襲黑衣,墨發高高豎起,臉上帶着一方獠牙面具,隻露出雙黑亮的眼睛。
“頭子說你像被妖怪吸了魂,誰看了還想來參加這比賽。”男子話落便敲響了手中的钹盤,他迎風站在幾米高的看台上,還真是一副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模樣。
“锵!”
钹盤發出清脆悠長的響聲,木桌上的香燭被點燃,下方圈内的兩個壯漢赤手空拳,裸着上身,不多時便扭打在了一起。
“捕妖局又選人啦?”
“是呀,去看看!”
壯漢身上淌着汗,兩個人額頭青筋暴起,打得難分高低,把街上鬧得沸反盈天。
“這殺魚佬行不行啊!我還賭他赢呢……”
“他不過長得壯實了點兒,看着吧,一會兒就倒下了!”
看台上的人把那妖手擠下去後,悠哉悠哉看了兩個回合,才随即站起身來,朝底下吹了聲拐好幾個調的口哨。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李家殺魚王對打周府看門哥!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打不打得過不要緊,參加一次才知此生無悔啊!”
台上的人和看戲的人自是都歡喜,可底下一圈妖手皆頭頂問号,你掃我一眼,我掃你一眼,不知今年看台上的人換成了哪一位同僚,竟如此有激情。
在他不斷的吆喝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
妖手頭子卻眉頭皺起,看台上那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诶,看台上那個人是誰?”頭子拍拍一位下屬的肩問道。
“大人,我也不知是誰。”下屬搖頭無奈回應。
頭子還待再問,空中忽落下什麼東西,“咔嚓”一聲砸在了幾人的腿邊。
是一方面具。
面具上的月白獠牙倒是堅強,整根滴溜溜滾到了頭子的腳邊。
又擡頭一看,那台上站着的人,不是他白家四小少爺白向塵又是誰?
要完要完!
頭子哪兒不知這白家小少爺是個什麼德行——芩羅纨绔子弟裡的佼佼者!
他反應最快,立馬抽出腰間的長刀向看台那頭趕去,白向塵餘光也時刻關注着這邊兒,沒等那頭子爬上看台,他就一躍跳到了捕妖局大門的房檐上。
“芩羅捕妖局光吃不吐!收了百姓的保護金,卻養一群貪玩享樂的廢人!借選拔的名義,實則就是想謀取一筆大家的輸金!”
白向塵麻溜大聲地說了一串,偏頭,那長刀竟已近在眼前。
“白四公子,還請不要在此胡言亂語!”頭子氣得牙關發顫,又不敢直接刀指白向塵,隻好拿出氣勢來揮刀在他耳側留下一道風嘯
結果白四公子自是不聽不怕,腳步一頓,歪過頭來一字一句道:“我、就、說。”
捕妖局現今地位頗重,誰見了他們不得恭維一句妖手大人,底下的百姓對這種事情本隻敢私下言論,但既然已有出頭鳥,加上他們人多勢衆,竟也紛紛跟着白向塵附和。
“白小少爺有膽,敢說敢做,芩羅捕妖局給大夥兒一個說法!”
“對!我們辛辛苦苦上交的保護費,不是養閑人的!”
一個說,兩個說,變成了一群人說,這雁關大街上激起了陣陣喧鬧。
芩羅捕妖局看這勢頭一時半會兒是壓不下來了,頭子隻好站在屋頂,吩咐底下的妖手立刻将大門關上,取消今日的選拔賽,又目光狠厲地望向白向塵。
“白四公子,你當真是在家養尊處優慣了,不清楚現今的世道了。”頭子重新拔出長刀,兩人在高處迎風對立,一個身長玉立,一個體格魁梧。
就在衆人已經擺出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姿勢,準備津津有味觀戰這白家少爺和捕妖局頭子對打時,白向塵腳底一溜煙,跑走了。
“打不過,我還跑不過嗎?”
俗話說得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白向塵鬧完這麼一通,竟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了,妖手頭子頭頂的火比方才更盛了些,一掃那些傻站着的下屬,大喊道:“愣着幹什麼!給我捉人!”
所以,好好的一場選拔賽,最終淪為了場你追我趕的鬧劇,白向塵自知打不過,這飛檐走壁的活,他也比不得那些妖手,便專往他熟悉的小巷子裡鑽。
妖手們雖說遊手好閑,但當初也都是通過了選拔與考核才進來的,功夫自然比白向塵高出幾分,他們餘光一瞥,看到小巷裡閃過的黑影,幾個妖手打個手勢,随即四散開來。
白向塵沒想着這捕妖局竟如此小氣,自己不過是說了些實話,就要這般對他喊打喊殺的,腦子還沒回過神,腳下就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
他心想不妙,怕是要臉着地了,可下一秒,半個人都跌進了帶着淡香的懷裡。
還沒待他反應過來,那雙帶着同樣氣味的手卻已經毫不猶豫地一把将其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