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個溫和的弧度：“……好。”

……

藤丸立香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手中提着的塑料袋随着步伐輕輕晃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是他申請提前領工資的結果。想起今早在财務室的經曆，他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明明隻申請預支一個星期的工資，可出納卻給了他整整一個月的薪水。

當他提出疑問時，那個戴着眼鏡的财務人員隻是推了推鏡架，頭也不擡地說：“沒有發錯，就是這麼多。多出來的就當送你了。”

真是奇怪啊。

藤丸立香不由得再次思索這個問題。

這麼大個組織，怎麼可能會沒有嚴格的會計制度？

更何況，以港口黑手黨一貫的行事作風，這種“慷慨”簡直堪稱反常。

因為織田作之助先生自己工作，工資不是很高，而且加上還要養五個孩子，孩子們平常想吃零食都是不怎麼會開口的。

今天有工資了，就滿足一下孩子們的小心願。

他望着頭頂的路燈，想到今天的任務。

今天的任務……

唔，他們應該受到教訓了，希望組長能夠滿意。

……

“藤丸！”

一聲壓抑着怒氣的低吼在走廊上炸響。藤丸立香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滿臉陰沉的村田組長。

“怎麼了，組長？”少年眨了眨眼睛，臉上寫滿了無辜。他今天換了一身幹淨的黑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就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村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死死盯着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昨天收到的任務報告又浮現在眼前。

“已給予警告性教訓，對方承諾不再挑釁”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連個像樣的傷亡數字都沒有！

“昨天你說要教訓那個小組織，”村田咬牙切齒地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可你是怎麼教訓的？就這麼打一頓？！”

藤丸立香歪了歪頭，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我打斷了他們三把槍，燒了兩本賬冊，還……”

“這算什麼教訓！”村田猛地拍向牆壁，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好歹也要讓他們折損幾個人啊！這種不痛不癢的警告，你以為能吓住誰？”

走廊上幾個路過的成員立刻加快腳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誰都知道村田組長發起火來有多可怕，更别說現在他質問的對象還是那個“特别關照”的藤丸立香。

“可我覺得這個教訓就已經夠嚴重，”藤丸立香依然保持着那種平靜的語氣，甚至還帶着幾分認真，“而且我還報警，把他們都送了進去。”

他邊說邊從西裝内袋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剪報，上面赫然是今早的本地新聞：《警方突襲地下賭場抓獲多名暴力團夥成員》。

照片上幾個鼻青臉腫的男人正被押上警車，其中一個人的表情簡直像是見到了鬼。

村田組長的臉色已經由紅轉青，最後變成了一種可怕的蒼白。他額角的青筋暴起，雙手不自覺地攥緊又松開，指節發出“咔咔”的聲響。

“現在他們就不會再來挑釁我們了。”少年補充道，語氣中帶着完成任務後的滿足感。

村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

這能是正常Mafia想出來的辦法嗎？報警？把敵對組織送進局子？他們港口黑手黨什麼時候改行當熱心市民了？

更荒謬的是，村田的腦海中居然不合時宜地浮現出那個畫面：藤丸立香站在警車旁邊，說不定還會跟警察握手道别，說不定還會收到“見義勇為”的錦旗……

“你……”

村田的聲音都在發抖，“你當時就沒想過……自己也會被一起抓進去嗎？”

藤丸立香露出困惑的表情：“為什麼要抓我？我隻是個路過的熱心市民啊。”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西裝口袋裡那把上了膛的手槍。

深呼吸，冷靜村田，你要冷靜，他在心裡默念着。

想想這小子頭頂上還有人呢，想想還在上學的女兒，想想剛申請的房貸，想想自己的工資……你要冷靜下來……

“組長？您臉色不太好。”藤丸立香關切地上前一步，“需要我幫您叫醫務室嗎？”

村田猛地擡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

他虛弱地擺擺手，聲音沙啞：“不……不用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哦。”

到最後，藤丸立香這個傻小子竟然真的聽從他的話，就這麼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