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趁着暑氣還未蒸起,要星晨如約趕了輛馬車來到甯家門口。
脫去了常年深入人心的紅色官差服,換上了靛藍色長衫,恰到好處的束腰顯出了挺拔的身姿。
此時,柳予安以及甯簡兄妹三人排排站齊。對面是牽着馬兒,被這陣容嚴肅的氣勢震驚到目瞪口呆的要星晨。
“嚯,我說不是吧,我就帶你們大哥出門玩兒一趟,這咋跟嫁閨女似的舍不得啊。”
甯純低頭憋笑,忍住了接話的沖動,保持住了在要星晨面前的淑女形象。
甯簡面色冷冷,意味深長地冷峻蹙了蹙眉,沒接要星晨的話的意思。面無表情地轉頭對柳予安道,“大哥在外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嗯,好。”柳予安也十分無奈,出門一趟這嚴陣以待全家動員的陣勢實屬有些過于正經了。
“小念也乖。”柳予安摸了摸身邊依靠着自己大腿的甯念的頭。
“行了,整得跟生離死别似的,你們這樣會讓我覺得很罪過的。”要星晨笑了笑,又沖柳予安道,“上車啦,一會天該熱起來了。”
甯簡三人瞧着逐漸遠去的馬車,望眼欲穿似地等到馬車離開巷子轉了彎兒。
“出去玩兒咯。”甯純一改沉默的架勢,蹦着就要跳起來。
“今日你看着小念吧,我出門趟。”甯簡拉住将要起飛的甯純,面色已然是壓抑不住陰沉了。
“哦,好吧。”甯純見自家二哥不知緣由地臉色陰沉,也不敢火上澆油,便沒猶豫地答應了。
轉頭對甯念說,“帶你找爺爺去。”
“為什麼不帶我玩。”甯念小嘴嘟嘟,“我很乖的。”
“姐姐要去找小姐妹,我們姑娘的事情,你們男人可不能亂摻和的。”甯純刮了刮甯念的小鼻頭。
“不去就不去,你個姑娘家家的别動手動腳。”甯念剛說完,捂着鼻子跑進了屋。
“嘿,你這,慢點跑。”甯純追着小念進屋了。
從說完那句“我出趟門”後,甯簡便現在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自田假起,甯簡便日日黏纏在柳予安身邊,如今突然身邊空了,心裡也說不出的空空蕩蕩。
帶着這說出來的煩躁愁悶,甯簡來到了觀月山莊。
此時朱寶玉也正在涼亭中,現成的石凳不好好坐,搬了把靠背木椅歪七扭八地倚着,腳擡高放在涼亭石桌上,正對着這無聊至極的日子唉聲歎氣地扇着扇子。
“甯二啊,你終于舍得來看我了。”朱寶玉将腳拿下去石桌,下巴墊着胳膊又趴了上去。“好無聊啊。”
“是無聊。”甯簡找了個石凳坐下,心事重重地望着遠處。
“哎,快别提了,小爺我自由散漫慣了,我娘這一回來,可别提我這有多憋屈了。”朱寶玉嘟嘟囔囔。“好不容易這兩日出去拜什麼寺廟了,不然我天天被揪着耳朵算賬。”
大概是朱寶玉說者無意,隻想抱怨兩句,也終歸是甯簡聽者無心,也無甚回應。二人就這麼互不理會且各有憂慮地幹坐着。
空氣凝滞的憋悶,被管家端來的一盤西瓜打破了。
“吃塊瓜吧,不過我說甯二,你愁啥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朱寶玉,不打算為以後的自己娘将會親耳提面命算賬的這件事庸人自擾。順手從眼前盤子裡拿了一塊瓜。
“瞧你這一臉妒婦樣兒。”朱寶玉吸溜了一口瓜吃,吃出了幾分爽勁兒。
甯簡被這“妒婦”這兩個字拉回了神。一臉“我的樣子很明顯嗎?”的疑問躍然臉上。
“你現在臉上的表情,可是在說,我有這麼明顯嗎?”朱寶玉眼睛一眯,浪蕩公子的氣質透出些狡黠的意味。
甯簡可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糾結下去,也不覺得和朱寶玉說後會得到什麼好主意。
更何況甯簡也從沒有和人傾訴的習慣。
“武師傅在後山嗎?我去打拳。”甯簡作勢便要起身。
“天呢甯二,這個天兒熱的,你不要命師傅可得要命。”朱寶玉啃完一塊西瓜,又拿起一塊。“武師傅歇假了,後山馬場倒是起來了,過些日子就能正式開了。”
“那我去騎馬。”甯簡說。
“可憐可憐馬兒吧。”朱寶玉拖着長音兒道。
“我去射箭。”甯簡不再詢問,已然起身。
“你吃塊瓜再走,西邊剛來的,緊俏着呢。”朱寶玉嘴裡全是西瓜汁,含糊着喊道。
“昨天吃過了。”甯簡撂下這句後不埋頭走出涼亭。
朱寶玉着急忙慌啃着最後一口西瓜,“哎,你着什麼急啊,等我一會。”起身追着甯簡出去。
此時的柳予安,正在一汪清潭岸邊,坐着小闆凳上。
潭水清澈見底,潭尾潺潺成泉涓涓流動。潭邊樹木成蔭,正正好地遮着日頭。
“喏,一人一個。”要星晨從一個小木屋裡拿着兩條魚竿走出來,其中一把塞到了柳予安手裡,而後自己大步一跨坐上了另一個小闆凳。
“不需要個魚餌嗎?”柳予安望着鏽迹斑斑的魚鈎弱弱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