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手裡的照片,把臉貼在玻璃上,拿着手裡的照片一角細細端詳,微涼的觸感夾雜着敲擊聲,照片反映在浮漾流光的玻璃上,映出照片裡兩張稚嫩的面龐,和旁邊拿着照片的面無表情的臉。
這張照片沒有塑封,薄薄的紙片一角已經卷起,拿在手裡感覺單薄無比。
照片裡是兩個小男孩,肩并肩地靠在一起看着鏡頭,背景是照相館的純色背景布。
右邊的看起來肢體還是略有些拘謹,頭發柔軟地蓋在額前,遮住了眉眼。而左邊那個小男孩稍微高一點,梳着一個妹妹頭,乖巧地朝着鏡頭微笑。
兩個小男孩手牽在一起,看起來無比和諧。
我摩挲着手裡的照片,投下了眼睫。陰影打在照片裡的人頭上,右邊人的面容完好無損。而左邊的,已經暈開了一大片的白色粒子,模糊了原本的看起來乖巧無比的臉龐,看起來有點悚然。
我轉過照片。
白色的背面,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映入眼簾。
“程繁,周屹清,攝于五歲”
我蹙了蹙眉,努力從記憶裡搜尋關于這張照片的信息,但一無所獲。終于,絲縷記憶碎片從腦海裡一閃而過:我好像确實拍過這樣一張照片。當年拍照時,似乎也是這樣一個雨天。但除了這些,我對這張照片并沒有其他印象。
收起這張攝于我五歲的相片,我沒有放到原先的口袋裡。我走到書桌最旁邊,翻出桌上被壓在最底下的一本日記本。日記本已經卷邊,封面看起來也不似最上方的本子那般有光澤,像蒙着一層灰。
我開始翻找有關的内容。終于,在翻到某頁時,指尖停駐。
我看着橫線上歪歪扭扭的字體。
【天氣晴】
【今天和周屹清去一起拍了照片。媽媽也一起去了。我很開心】
【我決定原諒周屹清】
【不行,我現在還不打算原諒他,除非他主動來找我道歉......道歉了也不一定會原諒他,但是我會考慮一下】
我:“......”
人甚至很難理解小時候的自己。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日記上拿幼稚的字體,努力地辨認着。雖然勉強能看懂内容,但是我已經完全忘記了這段記憶。
關于小時候的印象,勉強能想起來的,就是我和周屹清的關系。從小到大,我們兩個一直都不對付,甚至可以用很差來形容。因為我讨厭他,恰好,他也很讨厭我。
我也很少叫他哥哥,哪怕是長大以後,我都是對他直呼其名。
他是我的恥辱。
我冷淡地垂下眼睫。
尤其在他高中腿瘸了以後。
不過人都死了,多說無益。我對他唯一的情分,就是在每年祭拜媽的時候順帶給他上柱香。能做到這點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想到這裡,我“啪”一聲合上筆記本,随手放在書桌上,開始吃外賣。嚼了幾口,索然無味的感覺從胃裡翻騰上湧。
因為不會做飯,這一片的所有外賣都被我點過,而我也吃了兩年多外賣,現在幾乎是一看到外賣就想吐。
尤其今天的外賣放涼了,冰冷的米飯吃進去又黏又膩。
真的很難吃。
我随便扒拉了幾口,就把剩餘的外賣扔進了垃圾桶,接着起身把所有窗簾拉的嚴嚴實實。
房間又回了之前黑暗的令我心安的狀态,我脫光了衣服鑽進了被窩,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半夢半醒之間,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躺在床上睡覺,突然門口傳來了“吱嘎”一聲開門聲。
是隔壁的鄰居出門了嗎?
我迷迷糊糊想道。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在我的耳邊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好像都能看見他腳下的木地闆随着走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突然,腳步聲停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股不知道哪來的寒氣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上,輕飄飄地将我圍住。我旁邊的床單一陷,一個冰涼的觸感撫上了我的臉,溫柔細緻地摩挲着我的下颚。
我被冰的渾身一顫,開始掙紮。我努力掙紮,努力想睜開眼,但都是徒留無功,那雙手越來越往下。我渾身發熱,最後甚至細細地打起了顫。
但他好像并未在意,手的位置不斷向下移動,動作卻仍是耐心有禮。
我閉着眼,但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畫面:那是蒼白冰涼的指尖,在細細勾勒我的輪廓,如同世界上最耐心的畫家,在溫柔描摹他的缪斯。接着從臉龐慢悠悠地往下,不緊不慢地移動到了鎖骨,胸口處流連了許久,來到了大腿内側......
我在冰火兩重天裡發着抖,就在将要投降的時候,大口的氧氣灌入了我的鼻腔。
我猛然坐起,冷汗淋漓。
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