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容憂郁，但還是努力擠出笑容，把一衆警官送到門口。有幾個年輕警官神情怪異，但還是沖我連連擺手，示意不用送。

看着黑壓壓的人頭窸窸窣窣地說着話，緩慢離開了走廊，我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氣。

其他警員都走了，孫警官還沒離開。他站在門口，這次認真打量了一圈周圍，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他拍了拍我的肩。

“程繁，你......”他猶豫半晌，還是道，“你要走出來了。”

我沒說話，隻是低着頭。

孫警官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緩緩道：“我知道你哥去世對你的打擊很大。”

“而且當時你也在事故現場，親眼看見你哥......而且你隻有你哥這一個親人了。”

“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個屁，你理解什麼？

我一點都不難過。

他掌心的熱度仿佛要将我的肩頭灼傷。我低着頭，面無表情地聽着他暗含疼惜的聲音。

“但是你不能這麼頹廢下去了。”

我：“......”

怎麼越說越離譜了？

我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借着擦眼淚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抖落了搭在我肩上的手掌。孫警官又歎了一口氣，從兜裡掏出一張雪白的紙巾遞給我。

“當年你們的案子也是我處理的，我記得是在五年前吧。”他露出回憶的神色，“沒想到五年後能再見到你。”

“我想，你哥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見你這個樣子。”

我：“......”

我狠狠拿過紙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捂住眼睛，終于忍不住哽咽道：“但是我忘不了......”

我泣不成聲：“我一閉上眼，就看見他的頭躺在地上，眼睛看着我，上面還有血......”

眼淚不斷從我的指縫裡流出，我雙手捂住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缺氧到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明明上一秒還在好好和我說話......”

“你們沒人會懂這種感受，沒人會懂......”

孫警官安撫性地拍着我的背，試圖讓我冷靜。幾分鐘後，我情緒慢慢穩定下來，身體不再抽搐，狼狽抹了下通紅的眼眶後，他歎了口氣，遞給我一張名片。

“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他走了。

看着孫警官的背影伴随着腳步聲遠去，消失在樓道裡，我臉上的表情瞬間冷淡下來。打量着夾在指尖的白色紙片，我懶洋洋地倚在門上，不耐道：“你還不走？”

一陣掌聲在屋内響起。

鐘晨一邊鼓掌，一邊悠然地走到我面前，下一秒抽走了我手裡的卡紙。他單手背在身後，笑道：“我要是剛剛走了，還怎麼看見你這麼精彩的表演？”

他挑眉：“還是說，在你眼裡，我甚至比不上這張名片？”

他揚了揚名片，上面的黑字晃在空氣中。

【孫建業，電話号碼xxx】

我終于轉頭看他。

鐘晨微微一笑，表情含蓄，一副期待的樣子，但黑眸裡波瀾不驚。

比鐘旭聰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尤其在這種特殊時刻。

我興緻缺缺地扭過頭，冷漠道：“如果你想看戲的話，現在已經結束了。你可以走了。”

鐘晨露出一副困擾的樣子：“你就這麼讨厭我嗎？我沒得罪過你吧。”

“我記得幾年前我們見面的時候，還相談甚歡。”

我：“......”

你們鐘家人是不是都有病？

他看我懶得理他，看了眼手裡的名片，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這個警察就是當年處理景......”

我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你到底想幹什麼？”

鐘晨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看我宛若看一個渣男：“你不感謝我一下嗎？”

“剛剛可是我替你解圍。”

“你是和你男朋友習得的真傳嗎？用完就踢？”

我笑了。

甚至笑出了聲。

我原本雙手抱臂，現在把手放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走到鐘旭面前，在他逐漸消失的笑容中，慢條斯理地抽回了名片。

我轉了轉手裡的卡紙，笑容愈發美麗鮮妍，在鐘晨平淡的眼眸中，我道：“不，我是和你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