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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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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過去的思緒被“滴滴”兩聲打斷,我渾身一顫,勉強從記憶裡掙脫。

窗簾緊緊拉上,漆黑的房間冷意似乎越來越重,涼意無孔不入,從皮膚密密麻麻鑽進骨髓。我坐在床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按亮屏幕,我的手指一頓。

刺目的白光反射出一張陰沉驚懼的面龐,幹澀蒼白的唇瓣緊緊抿起。

......太難看了。

死死緊盯着屏幕,我的指甲不自覺掐進肉裡,傳來針紮般刺痛。

我沉默幾秒,移開眼眸。

點開信息。

上面是趙飛白新發來的消息:“對不起。”

我握着手機,又沉默了一瞬,随即面無表情地熄滅了屏幕。潮濕的水汽吸附在頭發上,剛剛渾渾噩噩沒有太多感覺,回神以後方覺得冷。

我低頭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期間手機不斷地振動響起,聽久了,一刻不停的聲音像是連綿不斷滴下的水滴。

微濕的黑發耷拉在耳畔,一絲飛快的寒意拂過我的臉頰,濕發的觸感在此刻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奇異地産生了一個莫名的聯想。

...比起頭發,蜻蜓點水般擦過的,更像是蒼白的指尖。

滴答,滴答,滴答。

恍惚中,我似乎聽見了一種熟悉的聲音。

那是雨聲,是雨滴滴落傘檐,掉落在水坑裡蕩開一圈圈漣漪。

雨聲中,男生的聲音含着笑意。

“我也喜歡你。”

“小繁。”

是什麼時候開始。

我的想法開始慢慢改變的呢?

我垂眸,虛無地望向面前窗簾縫隙投進的絲絲光亮。

噼啪雨滴打在窗戶上,随即無力滑落。

而景行。

我真的了解他多少?

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還是說,他其實本來就是這樣?

隻是我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我努力回想景行的面容,發現又是一團模糊。

想不起來。

我握攏五指,深深地将指甲嵌入掌心,在此刻終于意識到,我真的已經忘記了他的臉龐,留在腦海中的隻剩回憶。

繼小學第一次和景行碰到以後,我對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曾經以為,世界上所有人都會喜歡我。

畢竟我長的好看,性格乖巧,笑起來時甜滋滋的,幾乎能把人的心融化。

我是天下最可愛,最值得疼愛的小孩。

媽媽和周圍的人都這麼說。

是的,沒有人能夠做到不喜歡我。

所以我第一次見到景行時,當看到他傲慢地對我說“滾開”以後,我先是迷惑詫異,下一秒生起的是無名的憤怒:

這個人怎麼敢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怎麼敢對我說這樣的話?

但是我沒有表現出來,我隻是沖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你好,我叫程繁。”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我看見景行眼裡露出詫異之色,随後無視了我。

這變成了小學時我們相處的現狀。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老師把景行的座位安排在了我的旁邊。

于是我每天被無視,雖然内心氣的咬牙,面上仍然一副乖巧天真的樣子,樂颠颠地想方設法找景行講話。

在我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于有一天,景行不耐地行對我說了第二句話。

“閉嘴。”

“窮鬼。”

我沖他露出一個迷茫的笑容:“窮鬼是什麼意思啊?”

景行輕蔑看了我一眼。

“真不知道老師是怎麼安排的。你這樣的人也配坐在我旁邊?”

我低頭坐在位置上,眼眶裡慢慢浮現出薄薄的霧氣。

但是并沒有人在意。

小小的我面無表情收起了眼淚。

小學的時間就這麼過去,我和景行的相處方式一直沒有變化。

初中不知道是不是緣分,我們依舊在同一個班,被安排成了同桌。

小學的景行已經有了一幫小弟,其中以趙飛白為首,幫景行跑腿買東西傳遞信息。

我和景行的關系并沒有好轉。

他依舊看不起我。

是的,就是看不起。

在初中我在各種方面終于知道了景行的父親是我們市的首富,尤其頻繁出現在校長的發言感謝緻詞裡,感謝他的父親今天又給學校捐了多少錢,建了幾棟樓,添了多少設備。

每年的開學典禮,校長都會邀請景行上台發言。

金燦燦的陽光将他的面容照的閃閃發亮,發絲都閃耀着光澤。

景行站在主席台上,漫不經心地念完别人給他寫完的稿子後,全校的掌聲雷般轟動。

我站在人群的陰影裡,仰頭看着他沐浴在金黃裡的臉龐,慢慢揚起嘴角。

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初三的某天下午。

景行發燒了

——我是第一個發現的。

午覺時間結束後,大家都去操場上體育課。我最後一個走,留下來把燈關完以後,我發現景行還趴在桌子上沒動。

我猶豫了幾秒,走過去戳了戳景行,指尖傳來的熱度讓我吓了一大跳。

班級裡沒有其他人,我慌張無措地跑了一圈周圍找人。教室都空空蕩蕩,大家都去上體育課了,老師也正好不在辦公室。

最後是我半扶半摟,咬着牙艱難地把景行運到了醫務室。

醫務室居然也沒有人。

我把景行扶到醫務室的床上,讓他先躺着。正值夏季,空氣炎熱焦躁,等待人的過程中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将我吵醒。

我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被移到了景行睡的那張床上。

心如鼓擂。

我沒有睜眼,偷偷聽着他們的談話。

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并沒有生過病,隻是小小的着涼就讓他發熱。

老師輕柔地囑咐他以後添好衣物。

景行朦胧的聲音隔着簾子傳過來:“......嗯,不用回家,挂瓶水就行......”

我閉着眼裝睡,感受到一股目光透過簾子落到我的身上。

“......是他送我來的,讓他在裡面睡會兒吧.....”

“對,我坐着就行......”

他道。

“他叫程繁。”

那天以後,我感覺到了景行對我态度微妙的變化。他會時不時偷看我幾眼,察覺到我的視線後又飛快地把目光移回去。

我裝作不知道,隻是話開始無意識變多。

有時候自言自語的抱怨,景行也會漫不經心地接上一兩句,一來一回我們就聊上了天。

畢業那天,景行破天荒把我攔在教室外:“你去哪個高中?”

他憋了半天,猶豫着吐出一句:“你去一中吧。”

我攏開柔軟的頭發露出耳垂,低頭不看向他,低聲道:“我的成績不好,應該隻能去二中。”

騙你的。

在高中第一天開學時,我坐在座位上,迎上姗姗來遲的景行的目光。看着他随意的一撇頓住,神情由随意轉為驚喜。

我坐在窗邊,慌亂地移開視線,拿書本遮住他缱绻凝望我的眼神。

蔥郁的綠蔭下,樹木搖曳。

陽光的細碎光影穿過枝芽縫隙灑在發間,溫柔微風吹動書頁,嘩嘩作響。

自然而然的,景行又一次成為了我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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