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賀峰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散發着涼氣,她想起壓住她時硌着她的炙熱,低頭從他身側走進了浴室。
洗澡的時候,賀峰敲了敲浴室的門,溫聲說,“Jessica,衣服給你放在門口。”
門很快被打開,門縫裡伸出來的纖細的手把衣服拿了進去。
賀峰現在的心情本笑不出來,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忽然就扯了扯嘴角,似是陷入回憶中相似的畫面,“老公,我忘記拿衣服到浴室,幫我遞一下……”那畫面很溫馨,把他的心填充的密實柔軟。商場殺伐,爾虞我詐,他内心真正柔軟的時刻不多,僅有的柔軟全放在她身上,後來還有迅迅。
康雅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賀峰已經穿好西裝,安靜的坐沙發上看着昨天被她倒出袋子的文件。方才齊譽帶來的陰霾仿佛已經消失……或是被他很好的掩蓋。
聽到她出來的聲音,賀峰緩緩擡頭看她,目光微凝,溫柔的笑了笑,,“衣服很合身。”他緩慢起身走向她,滿目欣賞,“記憶中你總是很靓。無論是三十歲還是現在,都會讓人心動不已。我慶幸自己有機會見到十八歲的你,也慶幸你在三十歲時也沒有失去這份活潑可愛。”更慶幸她在後來屬于自己,而他甘願盡力的呵護她。
如果是以前,她會一邊甜蜜的抱住對方一邊嗤他甜言蜜語。可是現在,她無法回應。
“二十歲生日禮物。”他把剛才看的那疊文件遞給她。
文件是榮迅達的股份轉讓協議,她昨晚看到了。賀峰對她從不吝啬,但現在的她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贈予。
“沒關系,先替你保管。”似乎知道她不會接受,他從容的收了起來,“我會寫在遺囑裡。”
随口說出的一句話,像是觸到了不知名的逆鱗,她收起了所有的柔和,忽然冷下臉來,向外走,“我不要。”
“去哪兒?”
“不關你事。”
“我送你。”
“不要你送!”
他一句比一句柔和,她一句比一句冷漠。
走了幾步,康雅思在門口站定,回身面對身後默默跟着她的男人。
賀峰也停下了腳步,面色平靜,一派溫文從容。
“我隻是送你,什麼都不做。”他的情緒仍比她平和,“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為什麼忽然發脾氣,我很願意聽,但不會強迫你說出來。”
“我現在忽然羨慕Terrance。”她忽然跑題自嘲,“為什麼同樣是跟你吵架,偏偏他能赢,而我不能?”
“因為你比他在乎我,因為沒有人比你更在乎我的感受。”賀峰輕輕說出這句話,一針見血,而又溫柔肯定,“而我也隻會向你坦白認錯。”
“所以你才會利用這一點讓我一再妥協。”她漸漸流露出委屈,“為賀哲男妥協,為那座島妥協,為虞葦庭妥協……”
“為我的病妥協。”他補充。
“這不算,你也不想生病,作為妻子我照顧你是理所當然。”
“其他事也不是我願意發生的,你委屈傷心,我也會心裡亂成一團無心做事。我知道我讓你很辛苦,也知道你為我做的妥協,我知道自己虧欠你。”
“你不欠我。”
“我欠你,我該彌補你。”
她眼睫輕顫,淚水蓄在眼睛裡,“好,那你說你欠我什麼?你把我從負債累累托舉成為全香港最厲害的人的太太,滿足我所有的虛榮,給我愛和幸福,就給我一大筆遺産和你留下的事業,你欠我什麼?”
賀峰上前一步靠近她,擡手去擦她臉頰的眼淚,“我不想讓你哭,不聊這件事了好嗎?”
說不過她,就繞開話題,這是他慣用的方法。
“你騙了我!”她後退一步,忽然說。
此時看起來什麼都會順着對方意的人唯獨對這件事提出了質疑,他滿是無奈,“Jessica,我幾時騙過你?”
康雅思自知這屬于污蔑,因為賀峰可能會發脾氣,可能會和她吵架,卻從不對她說謊。這是他們互相信任的基石,卻被她打破了,因為她那時說謊。她說這件事,無異于打自己的臉。可她并未減弱氣勢。
賀峰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說,“你不願意原諒我,應該的。我可以等,你知道我願意等你。”等她出現在畫廊和她聊天,推掉一切應酬等着和她一起吃一餐飯,坐在客廳等她下班回家,像以前一樣,他都可以等。
“Martin,我不想再回到你身邊了。”他做的所有所有,她都明白。他愛她,想要重新開始,她也感受的到。所有他想要而未言明,隻用行動表達的東西,她統統明白。
賀峰靜默的凝着她許久,久到眼中的破碎始終無法愈合,久到呼吸裡輕輕發顫。他垂下眼眸,開口時嗓音幹啞,但仍舊淡定溫柔,他從昨晚開始,始終都是這樣一副态度,“Jessica,我還沒有問你,還沒有打算要問你,所以先别急着給我答案。”
她忍着心疼拔出一把刀刺向他,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她仍看到那團棉上鮮血淋漓,不忍心再加深那一刀。她沒再說什麼,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