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這樣安靜嗎?"
她搖了搖頭,勾唇晲他,"我很少安靜。"
這意思是表明因為他需要安靜,所以她才安靜。"我一旦特别安靜的時候我老公就會纏着問我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不高興?所以,我通常不能安靜太久。"
被對她略顯繁複的答案逗笑,他又問,"你先生......很忙?"
她總是在這裡,顯而易見沒有人陪她,而她又這麼年輕。
"他不在了。"
他神情一頓,笑容收了起來,"抱歉。"
她笑笑,表示不介意。
"他留了一個商業帝國和大筆财産給我,幾輩子都花不完。"她的野心寫在臉上,她的愛和破碎寫在眼睛裡,"反正我當初也是因為錢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不必想該如何安慰我。"
很難感聽不出她在說反話,賀峰不再追問。
為了打破這種安靜,她适時的提出恰當的反問,"你太太......不需要陪?"
賀峰發現她有些不好對付,因為她的睚眦必報,暗諷他不是也沒有陪太太。
"她的身體不好,需要早點休息。我的作息會打擾她,所以她住在隔壁。"
"唔......"她含糊點頭,臉色莫名,"怎麼不戴婚戒?"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笑不作答。
"他總是戴着,和我吵架最兇的時候也沒有摘下來過。"
他默然傾聽。
"你和太太會吵架嗎?"
"我們從不吵架。"
她不說話了。
走近才發現,盡管這個女人像外表美好,但這朵玫瑰的靈魂已經要枯萎了。她很孤獨,孤獨到每晚隻能來尋求他這個陌生人的陪伴。
賀峰在幾天後才再次在這個時間點來到書房,他再次明确一點,這個女人在等他。
她的情緒與他進門前的一瞬有明顯不同,賀峰看在眼裡。
"每天都在嗎?"他落座後狀似不經意的問。
"偶爾。"她含糊其辭。
"你在寫什麼?"他打開自己的電腦時問。
"遺書。"
他毫不意外,短暫的看了她一眼,又去處理郵件。
"可不可以給我講一些關于未來的事?"
"你想聽哪方面的?"她很積極。
"随便,都好。"
日子一天天向前走,賀峰從她那裡了解到她的丈夫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
而賀峰隻關心他的丈夫是誰?她好像一下就明白他真正想要知道什麼。
于是回答,他不是你的敵人,不必擔心他威脅到你。你們把宋世萬搞倒台了。
這是賀峰第一次體會到這個女人明白他,了解他的陰暗。
她說是宋世萬報複她的丈夫派人綁架了他,她的丈夫回來後患了心理疾病,疑神疑鬼,不肯出門,甚至懷疑她與别人有染。
"承認自己需要幫助,對他來說很難。他永遠獨自承擔一切。"
人在叙述往事時總喜歡看向虛空,而她不同,她永遠望向他。
他們并不總是聊天,她每次隻在賀峰忙完後說幾句話。他的态度始終稱得上是溫和又疏離,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态安靜的傾聽,注視。
聊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又一個月過去。
"他說我說很容易吸引到他,你覺得他是在哄我還是真心話?"
"我相信你心裡有答案。"他和緩道。
"你也這樣認為嗎?"她試探。
賀峰收了些笑意,避之不答,"我想我太太應該不喜歡我作此假設。"
"你愛你的太太嗎?"
他點頭,"我的太太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沒有她,我們的父子關系會很差。"
她的眼底閃過莫名情緒,臉上卻仍舊帶着得體的笑。
賀峰會告訴她心底的真實想法嗎?不會的。
他可能會出于本能對她産生好感,但絕不會陷入這種好感。要他信任一個來曆不明且連自己的本名都不願告知,不願洩露半分自己信息的人絕無可能。
一個從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走到如今這種地位的人,靠的是步步為營和謹慎,而不是出于道德回應一個看似真誠的人從而和她推心置腹。道德感于他和宋世萬這種人幾乎已經毫無幹系。賀峰與宋世萬的區别并不是他更忠于婚姻的束縛,而是他忠于名聲,忠于别人的評價,更重要的是他忠于自己的感受。一個極緻利己的人最忠于的就是自己的感受。有的人天生濫情,左擁右抱,如宋世萬忠于自己。有的人天生專情,是因為對男女之情并不熱衷,所以沒什麼這方面的困擾,所以對女人更理智更得心應手,所以賀峰更從善如流的忠于自己。但這類人往往有一個緻命的缺點,就是極度的自信,也就是自負。他信自己可以控制一切,直到發現那個遊走于理智之外的特别。
回顧過往,她自信自己于賀峰而言的特别,從他喪失自信懷疑她的真心開始,從他與她閃電結婚開始,從他為她改變開始,從他傷心欲絕,生命終結為止。
賀峰起身準備離開去休息,"你是一個好女人,Jessica。"
聽完他們的故事,這是賀峰唯一的評價。當然,他也忠于自己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