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撒了個慣常的謊:“手機沒電了,沒聽見。”
林翮和那邊呼吸一頓,不可置信地問:“你現在才起床?”
林翮和那頭是一陣迷醉的歌聲,唱着什麼“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間或夾雜着幾聲似猿猴的笑聲。
今日周日,他們學校放假,不上晚自習。
陳宴問:“你在KTV?”
林翮和說:“别管我了,你下午不是要去學校報到?你還不抓緊時間起床收拾一下?”
陳宴問:“幾點了?”
“媽呀睡到連幾點都不知道了,”那邊沒好氣地說,“馬上要12點半了,你速度點!”
那頭有個女生在喊林翮和:“林翮和,下一首到你了,快來。”
周圍有幾個男聲在說話,陳宴聽出其中一個是林翮和的好哥們東子。
東子說:“哎,是你倆情歌對唱,兄弟話筒接好!”
林翮和回頭應了一聲,又在話筒裡催陳宴:“快起來!不準睡回籠覺!”
女生抱怨一聲:“林翮和光顧着打電話了,你們切歌吧,我不唱了。”
林翮和說:“别,這首歌我今天必須得唱了!”
東子說:“媽的又來秀恩愛了,當着這麼多單身狗的面唱《今天你要嫁給我》,你個狗東西酸死我們算了!”
先前那個女生的聲音忙說:“你們别瞎起哄了,還唱不唱歌啦?”
林翮和忙得很,立刻就挂了電話。
陳宴抱着手機,心想,聲音挺甜的,林翮和最近交的女朋友都是這種清純校花款。
昨晚沒來得及卸妝,陳宴起床洗漱時用廁所的鏡子看了一眼,心想難為昨天那群人竟然有勇氣沖上來,任憑她自己見了這副模樣也要喊一聲誰家的女鬼跑出來吓人了。
先去洗了個澡,太陽能沒熱水,她愣是咬着牙用涼水快速沖了一遍。
洗漱完,整理了一下行李,簡單地鋪了下床。
拉開窗簾,窗外一片大好陽光,天空很藍,沒有什麼高樓大廈,從三樓的窗戶裡一眼望去,也能望見浮在上頭的朵朵白雲。
棉花糖一樣。
陳宴看着看着就餓起來。
她自從來到這裡,除了藥,還什麼都沒吃過。
把資料和鑰匙扔進背包裡,拉上拉鍊。
陳宴打算下樓吃個飯,就直接去學校報到。
今天是周日,第二十二中的學生剛放了周六周日的假,下午陸陸續續有學生開始返校。
陳宴樓下的商鋪幾乎都開了,門口都聚集着兩三個學生模樣的人在買東西。
陳宴背着包,站在“櫻花飯團”店門口排隊,前頭沒幾個人,她看上去跟個普通學生也沒什麼區别。
然而她的發色在這個地方實在是過于顯眼。
不停有經過的學生頻頻回頭看她。
陳宴雙手插兜站在那裡,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有人騎着自行車經過她排的隊伍,快要騎到校門口了,還是回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陳宴上身穿了一件英倫格子外套,裡頭套着同品牌的白襯衣,上頭系了一個酒紅領帶,下頭是同款同色的格子短裙,腳下是一雙春款牛皮靴子,一頭髒橘色的長發還未幹透,随意地散落在肩上,襯得她膚色越發得白。
——實在是好看。
排在她前面的兩個女生,等待的間隙裡不斷地用餘光看她,甚至試圖用彼此假裝談話的方式來光明正大地回頭看她。
陳宴無所謂,随她們的便。
那兩個女生拿到飯團走了,邊走邊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說:“她是不是要來我們學校上學啊?”
“那她來了,咱們學校排行第一的美女還是樊菲嗎?”
“嗯……什麼時候出來的這個排名啊?蘇琳和樊菲都差不多吧,還有1班那個學霸林雅星,雖然戴着眼鏡,但也挺好看的……”
“我怎麼感覺很有可能都會被她擠下去……”
“也說不準,我就不喜歡她這樣的。”
二人說笑着走進了校門。
陳宴也拿到做好的飯團了,一張海苔配米飯,裡頭加上肉松和火腿腸,陳宴吃着吃着,就開始懷念起家對面的羅森和全家。
她站在店門口,邊吃邊打量這條街,馬路很窄,兩旁都是沿街樓,對面沿街樓後面有六層高的居民樓,沒什麼綠化。
還沒到上晚自習的時間,學生來的稀稀拉拉的,大多都是來補作業的。
陳宴覺得覺得有點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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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飯團”的老闆娘頻頻看向陳宴。
往常她是不允許這些學生在她門口吃東西的。
她門頭窄,整個店鋪不過是狹長的一條,學生站在門口,一個人就把窗口給她擋死了,妨礙她做生意——她向來是要大聲把人罵走的。
但陳宴有點不一樣。
她和二十二中的這群學生,看上去年紀差不多,但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不止是那誇張的發色和那驚人的漂亮,還有女生臉上帶着的那種冷漠和特立獨行的氣質。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東西是不一樣的。
到底是什麼不一樣,老闆娘說不上來。
但就是不一樣。
跟整個縣城也不大一樣。
老闆娘見陳宴看着二十二中的方向,找了個話頭:“學生,你是不是也在二十二中上學啊?”
陳宴把嘴裡的飯團咽下去,慢慢地答:“現在不是,明天就是了。”
老闆娘明了:“噢,你是轉學來的。”
又壓低了聲音,表情莫測地說:“你不知道的吧?年前裡頭有個學生跳樓自殺了,說是高三壓力太大了,你說現在這教育都把孩子們逼成什麼樣了……”
陳宴沒有說話,她吞下了最後一口飯團,把包裝扔到門口的垃圾桶裡。
看了看手機,已經過了三點了。
老師都已經上班了。
她可以去報到了。
陳宴走到了二十二中的門口。
春光燦爛裡,她像走進了寒冬12月一樣,渾身直覺刺骨寒。
她在心裡輕輕地,輕輕地說:“别怕,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