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聲早就響過,教室裡還是有不少人在交頭接耳地說話,隻有少數幾個前排的學生拿出了課本和筆記本,正認真地預習着這節課的内容。
陳宴跟着劉豔萍進去的時候,聽見幾個人藏在摞得小山似的課本和試卷後小小聲地談論着:“真有高三轉學的啊,牛人……”
“蘇琳回來好像說什麼,因為她媽媽工作調動所以她才轉到咱們學校的……”
“咦?不是說轉校生染了個巨誇張的發色嗎?”
“還以為會是個不良呢……”
講台下的女生們和男生們,心照不宣,露着不懷好意的目光。
她的頭發,很長,很黑,像黑尾鷗的覆羽。
她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長得太乖了,像個書呆子。
這個年紀的男生,最喜歡這樣奶油一樣柔軟清新的女孩子。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學生擡起了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陳宴。
整個教室裡,唯有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安靜無聲。
有個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右耳的黑色耳釘泛着冷光,卷起的校服袖口露出一截瓷白纖細的手腕。
聽見教室裡的聲響,他不耐煩地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講台下還在竊竊私語。
劉豔萍拍了拍黑闆:“安靜!”
她看着陳宴,指了指講台:“都别再說話了,上課前,我們先請新同學來給大家做一個自我介紹。”
教室裡驟然就安靜了下來。
陳宴背着包,站上講台,擡起眼,靜靜地打量着這間教室。
又小又窄,課桌間隙很小,顯得十分擁擠。
頭頂的風扇,邊緣發黃發黑,感覺随時可以兜頭澆下一扇積攢已久的灰塵來。
水泥地上排列着老舊的桌椅,桌面大多數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木頭顔色了,上頭堆着厚厚的課本和卷子。
教室的牆面也是一半刷成白的,一半刷成了綠的,牆體已經皲裂。
天花闆上有很多肉眼可見的污漬,像蜘蛛網一樣,向四面八方延伸。
講台下的學生都伸着脖子,擡起臉看着陳宴,讓她想起全聚德的烤鴨。
裡頭有一張眼熟的面孔。
蘇琳坐在那裡,整個教室裡隻有她留着齊耳短發,薄薄的劉海下是一張甜美的鵝蛋臉,下巴瘦而尖,正假裝很親切地看着陳宴。
蘇琳今天别了個很好看的發卡,校服裡穿了一件格子襯衫,露出一截秀氣的領口。
并且,蘇琳也比周圍的女生都要穿得更精緻一些,腳上是一雙棕色薄皮短靴,邊上滾着一圈兔毛。
陳宴垂眼,将教室裡的人掃了一遍,大體估摸出此班男多女少,且大多數人的面孔都很平淡,堪稱得上是平平無奇,唯有蘇琳的甜美長相,能讓她記住那麼一兩秒。
這所學校雖然升學率和名聲都不怎麼好,但校内管得嚴,沒有人敢偷偷染發,也沒人做美甲,更沒人敢化妝。
清一色的原生态素顔。
好不好看,一眼便知。
陳宴擡眼。
“我是陳宴。”
她說:“是宴安鸩毒的宴。”
講台下的同學們聽膩了中規中矩的自我介紹詞,聽陳宴說了個四字成語,不免提起點興趣,又開始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陳宴的視線毫不避忌地從他們每一個人臉上一一掃過。
“很高興認識你們。”
陳宴一字一句地說。
正在寫闆書的劉豔萍,手上的粉筆停下來,回身問陳宴:“就這麼介紹完了?”
陳宴說:“介紹完了。”
劉豔萍看在眼裡,她不是個扭捏的女孩,也不羞赧,更不浮誇,姿态落落大方,卻顯得很是冷淡。
劉豔萍無意幹涉學生的性格和為人處世,所以這次也隻是沖着陳宴一點頭,說道:“好,希望你能盡快融入班級,别耽誤了自己的成績,第四排有個空座,你去坐吧。”
陳宴走下講台,走到第四排的空座處,桌子上被上一任主人塗畫了很多文字和圖案,已經看不清了。
她拉下背包,聽見劉豔萍的聲音從講台那裡傳來:“吳桐,陳宴第一天來,書還沒領到,你們兩個先看一本課本,以後你們兩個就是同桌了,要記得互幫互助。”
吳桐是陳宴的新同桌。
陳宴走過去的時候打量了一下她,是個瘦瘦小小的女生,頭發矮矮地紮着,單眼皮,眼睛總是低垂着,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樣,什麼都不敢亂看。
劉豔萍說完話後,教室裡接着就傳出一陣陣壓着嗓子的笑聲。
那笑聲莫名其妙,沒來由地充斥着嘲弄、惡意。
劉豔萍背着身,繼續寫闆書,仿佛沒聽到。
陳宴聽得很是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