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低着頭,濃密小卷毛将他的神情遮了大半。
俞榆神情松動,但仍舊抿唇不語。
“姑姑。”黎之瀾輕喚,尾音上揚,帶着些撒嬌。
好吧。
俞榆在心裡歎了口氣,一擡頭就瞧見男人眼角微紅,眸中泛着水光。她一愣,忙道:“你怎麼哭了?”她摸了摸上衣口袋,“我去給你拿張紙過來。”
瞧見女人急匆匆離開的背影,黎之瀾唇角上揚,用力将淚花擠出來。
“快擦擦吧。”俞榆将紙巾遞過去,男人不接,隻好伸手替他先将臉上的眼淚擦掉。
難不成她态度不好傷到他脆弱的小心靈了?算了,以後還是再溫柔一點吧。
黎之瀾突然捏住紙巾的一角,哽咽着說:“我還以為姑姑不要我了。”
“哪有!”俞榆百口莫辯,解釋道:“那是因為你将别人的東西亂丢,語氣還不好。人家是去給你道歉的,就算你不接受,也不能這樣。”
“那我錯了嘛,姑姑不理我,我好難過。”黎之瀾揪住女人的衣角,埋着頭。
俞榆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轉頭看見許峰他們打量的目光,趕緊将他的手撇開,“我去給你點杯水,别哭了。”
她幾步走到吧台,在一堆飲品中有些選擇困難症。
“給他點杯牛奶就好了。”許峰湊上她跟前,瞅了眼不遠處坐着的黎之瀾,開口說:“姑姑,你罵他了?”
俞榆剛想回答,就聽他道:“其實那天也不全是Lars的錯,明明就是他們先罵人的。”
許峰佯裝不經意瞥了眼楊奇,朝俞榆擺手,将她帶到一個角落。
“那天是那個老太婆在外面罵你,然後Lars火氣上來就……”他給了女人一個似懂非懂的眼神,“他們那個村官也是不是個好的,不說清楚情況,還反誣Lars。”
俞榆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層情況,她挑眉,“罵我什麼了?”
許峰不敢看她,“這個我就不跟你說了,反正挺髒的。”他将吧台上倒出來的牛奶放到俞榆手中,“姑姑,你就别罵Lars了,他也是護姑心切。而且他這幾天心情都不好,也不怎麼吃飯。”
俞榆倏地輕笑,看向對面還在揩眼淚的黎之瀾。想了想,擡腳走過去。
“喏,聽說你愛喝牛奶?”
黎之瀾乖巧點頭,接過來抿一口。
“行吧。”
俞榆轉身就要走,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被喊住。
“姑姑!”
她轉頭,“怎麼了?”
“你要走了嗎?”
俞榆點頭,“晚上準備請個朋友來民宿吃飯,我要去買菜。”
朋友?他怎麼不知道她交了什麼朋友。難不成是那個叫楊奇的家夥?
黎之瀾回想起這幾天總是看見兩人在一起,他恨不得拿把獵槍将他趕走。但他仍抿起一絲笑,“姑姑,我可以陪你去買菜嗎?”
俞榆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反正和他一起買的菜,他應該都喜歡吃。
“我先回去了,東西晚上發你郵箱。”俞榆走過去,将包拿上,又朝旁邊的一群人揮手,“單我已經買了,你們慢慢喝。”
“謝謝姑姑——”鐘晴聞言,立馬跳到她身旁,攬住她的肩膀,吧唧一口親在俞榆臉上。
俞榆眼睛瞬間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畫着濃妝的少女。少女笑眯眯盯着她,又伸手點了下她柔軟的臉。
旁邊站着的黎之瀾臉黑得跟炭一樣,面無表情的将鐘晴推走,接過俞榆手上的包,拉住她往外走,“她腦子壞掉了。”
俞榆噗嗤笑出聲,現在的小孩兒也太熱情了。
“你别這樣說。”俞榆摸了摸被親過的臉頰,那股新奇感還沒從心裡移走。
黎之瀾開了車,兩人很快就到了村上的超市,一頓采買後,又朝民宿裡奔。
“姑姑,我幫你提進去吧。”
“好啊。”俞榆看着滿後備箱的東西,心裡也犯怵,早知道就别買那麼多了。
看見男人在搬東西,她趕緊将路上找到的菜譜翻出來。這些都不複雜,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姑姑,那我走了?”黎之瀾站在門口,腿一晃一晃的,垂眸盯着花壇裡的大蒜。
如果俞榆開口,他就留下來,哪怕和楊奇一起吃飯。
誰知,女人頭也沒擡的朝他擺手。黎之瀾原本上揚的唇角一下聳拉下去。百般不情願下,他艱難邁出腳。
一回去,他就将自己的畫具搬到樓上房間。那個他花了一萬塊錢,搶來的,在俞榆正對面的卧室。
對面陽台上曬着女人昨天穿的連衣裙,旁邊是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曲架。黎之瀾将床上的淡藍色襯衫拿起來,放在鼻下猛地一吸。
上面的香味淡到幾乎聞不出,不過他知道,那邊的香味更濃。
突然,黎之瀾從床上彈起來。将畫闆上的紙撕掉,重新貼了一張上去,順手撿起地上的鉛筆,唰唰起筆。
透過玻璃門,他能看見對面被風吹起來的裙子。俞榆的裙子都是淡色系,跟她的人一樣淡淡的,隻是偶爾會像隻乳虎露出爪子。
想到俞榆生悶氣的樣子,黎之瀾情不自禁勾起一絲笑,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不知過了多久,畫紙被人揭下,倒扣在桌上。
黎之瀾低吟一聲,頓了頓,才從床頭抽出幾張紙巾,将地上的殘局收拾幹淨。
“咚咚咚。”他聽見上樓的悶響,一聽就是許峰那個大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