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呆愣在原地,黎之瀾出聲解釋:“我聽你話,回學校上課。”
原來因為這個。
“這位先生,請先坐下。”眼看着要來人了,空姐趕緊上前提醒。
機型的頭等艙不是頂配,兩人的座椅是挨在一起的,俞榆難免會有種被他身上的味道包裹的感覺。
脹脹的,還有些燥。
她轉身沒理,用毛毯将自己裹緊,蒙眼睡覺。
真是走了狗屎運,連航班座位都能買在一起。
渭哩飛A城兩個小時,睡一覺的時間剛剛好。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還有……”空乘人員在進行落地前的倒計時廣播。
黎之瀾放下畫冊,轉眼看向一旁酣睡的女人,情不自禁的替她攏了攏碎發。
蒙頭的毛毯在她剛睡着幾分鐘就被掀開了,露出一張姣好的面容。濃密睫毛、上翹鼻尖,嫣紅嘴唇,每一處都長得剛剛好。
剛好長在他心上。
他從包裡拿出一條陳舊的紅繩,屏着呼吸,小心給她戴上,又将手腕上原本的取下。
紅繩上面挂着塊金豬,因為年代久遠,有些磨損。
原來的手串是去積香寺買的,而串着金豬的紅繩,是六年前俞榆送他的。
六年前,他剛被黎峥接回中國,因為性格,同學都不待見他,每次都是帶着傷回家。黎峥是關心他的,但耐不住工作忙,而黎琛就更不用說,隻當他是個破落戶。
父母雙亡、親戚構陷、被人拿gun逼着放棄遺産,那年他才十二。
像是命運指引,他誤入了後山,見到了花中的公主。
蝴蝶振翅而飛,滿地鮮花争奇鬥豔,簇擁成團、成牆隻為了博得美人一笑。
女人穿着藍色刺繡長裙,手捧着一束淡藍鸢尾,盈盈從秋千上走下來。許是在等人,柳眉微蹙,眼波流轉,像是泛起波光的春水。
他一時竟挪不開眼,被人瞧見後又着急溜走,不小心踩到花牆的總開關,頃刻間那些立起來的花全都倒塌。
“你沒事吧?”
女人笑盈盈的,細緻的幫他處理傷口,看他褲腿破爛以為他沒錢,将這手串給他。
那時,他腦子裡隻有一句話,“Herren min har kommet.(我的上帝降臨了)”
後來才聽說,那是他小叔叔為了給她過生日置辦的場地。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俞榆。
自此,他成為那個見不得光的鼠婦,在陰暗的角落偷偷窺視着兩人。
…
救命,他啥時候才能把頭轉過去。
其實在黎之瀾替自己撥弄頭發的那刻,俞榆就已經醒了,隻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睜眼。
因為她能感受到一股熾熱的視線正在灼燒着自己的臉。
終于——她聽見空乘走過來了。
灼燒感沒那麼強烈後,俞榆揉了揉惺忪的眼,佯裝才醒一般打了個哈欠。
她轉了轉僵掉的脖子,眼風掃見男人手上的畫冊,立馬睜大了眼。
“你又在畫什麼?”
不會又是上次她在房間裡看見的那些污穢不堪的作品吧?
念頭一旦有了,俞榆就已經給他定了罪,她将手攤開。
“給我檢查一下。”
黎之瀾遞出去的手突然一頓,反手将畫冊捏在手心,眉眼含着淡淡笑意,幽幽道:“這是我的隐私,姑姑。”
“不行,必須給我看看你畫的是什麼!”俞榆憤懑鼓嘴,“萬一又是上次那種,你就侵.犯了我的隐私。”
“上次哪種?”黎之瀾不解擰眉,像是真的沒想起來。
“就是,就是……”
俞榆腦子裡找不到一個正常的詞來形容,一時着急,伸手就要去搶,哪知男人突然朝後躲,猝不及防的磕到他堅硬的胸膛。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低吟一聲。
好在周圍其他人在收拾行李,沒有關注這邊。
艙門打開,黎之瀾長腿一邁就垮了出去,轉眼就消失在廊橋上。
俞榆心裡一陣疑惑,又想到那幅不清不楚的畫,拎起包就忙追上去。
“黎之瀾!你等等我!”
黎之瀾腿長,一個步子她要走兩步。
“不要。”
他扭頭一瞥,唇角彎起弧度,緩緩放慢步子,将距離控制在兩米左右。
“你站住!你心裡沒鬼就不怕給我看!”
俞榆朝前大跨了兩步,正要抓住男人的背包帶時,電話就響了,低頭回看之時,黎之瀾又往前走了幾步。
追不上,她也不追了。喘了口氣,接通電話。
“我在B出口,你在哪?”
是徐夏,她特地推了工作過來,說是要給她接風洗塵。
俞榆擡頭眯眼,找了半天才找到路牌,匆忙道:“馬上出來了,剛下飛機。”
A城很熱,出了航站樓,熱浪撲得俞榆睜不開眼。她快走了幾步,看到B停車場松口氣。
可入口被幾塊施工擋闆圍着,圍着繞了幾圈都不見徐夏的車牌。
濕汗貼着她背,黏糊糊的,豆大的汗珠一不小心滾到她眼眶裡,硬生生擠出幾滴淚才适應下來。
“俞榆。”
被叫住時,她正準備給徐夏打電話,聞聲轉頭。
俞榆挑眉,再次伸出手:“拿過來。”
本來沒追上,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
“走錯路了。”黎之瀾掃她一眼,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重新進入航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