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下課鈴聲剛響過,走廊便湧起此起彼伏的推搡聲。教室裡大家拿着書喧鬧一片,結伴二三同行。
顔果和程歌還是曆史所以還留在本班,周隐和祝瑜碰巧都選了物理所以準備去一班上課。
祝瑜揉了揉眼睛,帶上了眼鏡遠眺窗外沒有太陽的陰天很是壓抑。沒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安穩的覺是在課上。可笑的是,他也從未想過在課上睡覺可以這麼心安理得,毫無顧忌。
睡眼惺忪間,忽得對上那雙看誰都不爽的眼睛,祝瑜二話不說從抽屜拿出書就要離開。
周隐貌似看見了…
這小子對自己的白眼?
這臭小子……
一條橫亘的腿截住了祝瑜的去路。周隐原意是要絆倒他,但碰巧同學上前來找祝瑜搭話,祝瑜停在原地,就變成周隐用腳勾住了他的腳腕。
祝瑜餘光向下偷瞥那隻有幼稚的挑釁成分在裡頭的腳,但他面前幾個同學十分熱心,祝瑜按耐住想一腳踩下去的心:
“祝瑜,你也是物理嗎?”
“嗯。”
“那一塊去吧。”
“你們先。”祝瑜抱着書勉強扯了扯嘴角。
周隐慢悠悠收回腿,鞋尖與地面發出短促的刮擦聲。
待人群散去後才冷冷睨向仍佯裝整理書包的周隐,“幼稚。”
周隐口罩繩挂在耳後,将下半張臉籠進一片冷白的陰影。
走廊的瓷磚倒映着支離破碎的天光,祝瑜的身影在前方拉成一道清瘦的剪影。兩人一前一後的出現在走廊上。
但祝瑜太過矚目,周隐選擇停在原地,駐足望着他融入走廊盡頭的人群,喉結動了動,看他走遠了,目光消失了再走。
“哎喲~look at me not him~~~~”
少年故意将尾音揚成滑稽的升調,引得周圍人竊笑。
程歌伏在窗前身體完全前傾,半個身子幾乎橫跨兩張課桌,屁股撅得上天,探頭在周隐左右試探。
損友之間就是這樣,一個梗可以玩一個月。
他聽見周隐指節捏響的咔嗒聲,斜睨一眼後就讓程歌閉了嘴,顯眼包立刻縮回了脖子,閃躲回了自己座位上,用課本戳了戳顔果的手臂:“顔同學,look at me~”
但依舊沒得到她任何反應。
祝瑜一回頭,周隐還站在班級門口看風景。心想他真是介意極了這層關系。
但誰稀罕呢。
前方傳來此起彼伏的驚歎。一班前,一個水母發型的女孩正站在凳子上在走廊上彩繪過道牆壁。
烏發被海風掀起時當真如深海發光體般幻麗。踮腳往窗框上畫海洋生物,湊近一看是一隻像海綿寶寶裡的水母,手腕擡高時貝殼串成的墜子撞出空靈的碎響。
"宋绮安!老頭樂在樓下瞪你呢!"不知是誰喊了聲,女生卻笑得愈發張揚。她轉身時手腕的墜子恰好掃過祝瑜肩頭,貝殼折射的光斑在他鎖骨處跳躍。
“嘿!”
忽然那女孩向祝瑜看來,從凳子上跳下來。
“哇哦,你就是周隐新同桌吧?”
祝瑜點了點頭。
宋绮安往後看去。目光交錯,祝瑜一轉頭就看見了周隐站在門前停了下來。
"周大學霸,要不要過來幫我塗色啊?"
周隐向旁走了一步:“不要。”
周隐走進教室,祝瑜也跟着進去。而女孩直接從窗外跳了進來。
他坐在了那女孩的後面,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祝瑜本想自己找個位置随便坐,沒曾想那女孩格外開朗利落:
“坐這來!”
她和程歌一樣自來熟,她已拽着他的袖口按在周隐鄰座,“宋绮安——叫我绮安就行!早聽說周隐換了同桌,果然比程歌養眼多了。”
她力道大得驚人,祝瑜踉跄跌坐在周隐右側時,嗅到對方身上驟然緊繃的氣息。
宋绮安轉過身,笑得十分落落大方,她把眼鏡架在頭上,仔仔細細地欣賞開學以來被廣為流傳的美顔。
“我叫祝瑜。”
祝瑜保持着他那禮貌性的挂笑,有些疏離但梨花一樣的淺笑最讓人心動。周隐最是無語他這假笑,但偏偏人人都吃他這套。
“周隐,你真是好福氣。我怎麼就遇不到這麼好看的同桌呢。”
祝瑜垂下眼睑,唇角還是那一抹程式化的微笑——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眼底卻凝着化不開的霜。這神情讓周隐莫名煩躁,他别過頭,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淩亂的折線。
周隐身體向左微傾,煩躁地脫口:
“要的拿走。”
忽然,四周的人紛紛舉起了手。宋绮安高舉的手臂幾乎戳到周隐的額頭。
有一絲好笑的尴尬,周隐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祝瑜,又看了一眼舉手舉得着十分真摯的宋绮安。
煩躁地拉上口罩,右手托腮看向窗外,不去理這些人。
上課鈴聲教室裡安靜得隻剩老師的聲音,窗邊的海風搖晃光影。
祝瑜又睡了。一連四節課都在睡的人不多,程歌算一個,祝瑜也算一個,都被周隐遇上了。仔細看去,少年眼底的烏青就像礁石上的苔藓,白膚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