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玉感受到身後呼嘯而來的腥風,一瞬間寒毛戰栗。本能叫嚣下,他下意識左手掐訣,現在這種危險下也顧不得暴不暴露,和江晚檸攤牌不攤牌了,準備動用本族秘法。
這時,一個金缽蓦地罩在了楚回玉周身,為他擋下了那幾隻巨型甲蟲的襲擊。
江晚檸一劍結果了那幾隻蟲,回頭望去正看到一顆在瘴氣裡依然铮亮的光滑頭顱。梵音流轉,金剛護體之法,是佛宗的人。
“阿彌陀佛,小僧有禮了。”江晚檸眯了了眯眼,看清了來人是佛宗聖子淨凡。
楚回玉将掐訣的手隐于袖中,眨了眨眼,老熟人啊。
此地不宜久留,三人當機立斷退出了這一區域。
出了瘴鬼澤,三人尋了一個暫時休息的山洞。淨凡笑眯眯道:“螢鶴仙子,别來無恙。”
想是想到了什麼,他撓了撓光頭,轉身看了一眼楚回玉,雙手合十做揖好奇詢問:“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是?江道友,恕小僧多嘴,此地危機四伏,帶着這位嗯築基期小友,未免有些…不妥。”
江晚檸聞言倒是無話可說了。她望向楚回玉,少年風塵仆仆,臉色略顯蒼白,顯然跟上他們已略顯疲态。剛才一番纏鬥,他的法衣有些地方被那些蟲子劃破,顯得狼狽。
昏暗的山洞中,幽冷的氣息如鬼魅般萦繞,潮濕的石壁上,水珠順着紋理緩緩滑落,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也是這一刻,江晚檸凝望着眼前的姜行光,突然意識到,他不再是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姜行光了。
此刻的他,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蒼白的臉上帶着幾縷疲憊與狼狽,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身形也因大量消耗靈力而微微顫抖。
如今的他,如一朵在風雨中飄搖的花,容易受傷。不論他想沒想起來過往,這幅身體的修為僅僅隻是築基,就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剛揚起風帆的小船,即便曾經是天之驕子,也不可能一步登天跨越洶湧波濤。曾經那個與自己在修仙界各領風騷、不相上下的死對頭,如今竟然能讓自己看到他的脆弱。姜行光并非永遠都是張揚桀骜、面對一切都遊刃有餘的模樣,此刻的他,更像是被拔去尖刺的猛獸。
也是,就算他是曾經威震一方的姜行光,但現在也隻是個築基期的普通弟子罷了。
江晚檸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握劍的手,那劍柄上的紋路清晰可觸,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百年前的江晚檸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在這危機四伏的山洞中,竟需要将死對頭護在身後了。
仿佛時光流轉,命運在此刻開了一個玩笑,曾經針尖對麥芒的兩人,如今卻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頂着江晚檸詭異的“慈祥”眼神,楚回玉下意識回避她的目光,莫名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下意識避開江晚檸的視線,向淨凡解釋道:“在下是天衍劍尊的五弟子,蕭回玉。此次出行,是我為師尊情蠱一事心焦,央求江前輩帶我一起的,是弟子不自量力了。”
淨凡睜大眼睛,眼神在二人身上打轉。
淨凡目光如炬盯着這個少年,還挺維護螢鶴的。楚回玉裝作沒感受到他閃爍着八卦的眼神,面上誠懇憨厚,心裡腹诽:這和尚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喜歡湊熱鬧,看八卦韻事。
“好啦淨凡,先不提我們,你是為了什麼來瘴鬼澤的?”江晚檸打斷了佛宗聖子八卦的心思。
“小僧自然也是為情蠱之事而來的。那日昆吾的女弟子發作,小僧正巧碰上,思來想去還是詢問了昆吾,來這裡探查一番。”淨凡正色回答道。
淨凡在山洞裡踱步,笑眯眯地繼續說道:“對了,我還請了一位幫手,蠱毒方面,她是行家!”
聞言,江晚檸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眉頭緊蹙,嘴角抽搐“你說的不會是苗湘楊家的人吧,…是楊缈缈?”
“嘿,正是,本來想請她姐姐的,誰知正好不在——”
“因為她姐姐楊缥缥被我請來了!”江晚檸扶額,滿臉頭疼地打斷了他的話。
淨凡的餘音還在潮濕的空氣中打轉,江晚檸那句“楊缥缥被我請來了”的無奈歎息緊随其後,山洞裡的氣氛瞬間凝固,連石壁上滴落的水珠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楚回玉隻覺得額角突突直跳,眼前仿佛真的黑了一瞬。淨凡更是張大了嘴,那永遠笑眯眯的圓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呆滞的表情——苗湘楊家的雙生聖女,楊缥缥與楊缈缈,單獨出現時皆是蠱毒一道令人敬服的天才,但若湊在一起……
“唉……”江晚檸重重地、認命般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裡包含了太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