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袖不知道江嶼容來了廣州。
正如江嶼容不知道徐懷袖是從廣西回來一樣。
有分寸的成年人之間最尴尬的事無非想要快速熟悉起來,但心知肚明正因為是成年人所以各自都有強烈的隐私空間,不便試探,不便詢問。
按說碰都碰上了,江嶼容怎麼說也得把徐懷袖帶回廣州的家裡。但顧秘書手底下還按着個跟蹤嫌疑人。
江嶼容臨時開了間房,把人帶到瑰麗酒店。
江景房縱覽湯湯,但屋内沒一個人有心情賞景,秘書把人栓到凳子上,胡若雲使勁掙脫,也沒掙脫開。
秘書給府邸管家打電話,管家嗯嗯有聲,表示人員會立刻到位。
徐懷袖捧水洗了把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發呆。
在洗手間待得久了,江嶼容在外面敲門:“沒事吧?”
“沒事!”徐懷袖揚聲回答,擦幹淨臉,開門出去。
胡若雲被鎖在客廳,徐懷袖在套房卧室坐着,頭愈發地疼,應該是昨天淋了點雨,今天又舟車勞頓所緻。
好在房間裡有常用藥,她找到藿香正氣合劑,一仰頭幹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強烈的藥氣令她感到平複不少,嗓子裡橫沖直撞的藥味兒刺激大腦。徐懷袖忍不住一下寒顫。
江嶼容默默調高空調溫度,倒溫水給她。留出空間,然後出去。
他沒理胡若雲,工作上有點事需要處理。
秘書跟他報備:“江總,朱吳的辭退函已經給他了,最近半年他遲到早退、吃乙方回扣的事成功捅了出去,應該不止拿不到N+1,還會被行業内部拉黑。”
江嶼容點點頭,随口問:“以前被他惡意逼退的老員工,補償發了沒?”
“差不多還需要三到五天。朱吳的賬有的牽扯到了季總,所以比較麻煩,财務部一直在加班,而且季總那邊在财務部有人,所以……”秘書說。
“好,那就先通知人事出名單,提前給老員工發通知,說明到賬截止期限。”江嶼容說。
“好,”秘書随身帶着平闆,很快發消息出去,“人事已讀了。”
說曹操,曹操到。季亢的電話通過來,帶着些審判的味道:“小江總,我可沒有得罪您吧?”
“沒有,是哪裡工作令您不快了嗎?”江嶼容說。
“不是,當然不是。”季亢是光揚董事裡有名的笑面虎,一張嘴就在給人挖坑,但季亢也少見自己沒說兩句就被對面挖了坑的情況。
江嶼容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季亢打這通電話是由于個人恩怨。
季亢忍住冷哼:“我是想問問全成上一季度的工作細節。”
全成酒店,是光揚旗下的國内連鎖酒店,今年剛落地的項目,暫時隻在武漢、四川、重慶等地設第一批試營業,上個月才舉辦開業典禮。
“全成酒店不歸我管,您可能是記錯了,”江嶼容依舊淡淡的樣子,“是沈董回港前的直屬業務,暫理人是成兆合董事,您有問題的話請找他。”
江嶼容花一個月時間熟悉公司業務,上個月通過董事大會投票選舉回到風投部門,那是他本業。
甫一上任,他便徹查風投部門,果然在蛛絲馬迹中間查到部分人貪污腐敗的證據,拔起蘿蔔帶出泥,朱吳便是那泥巴。
底下的人都傳說,是總部那邊的人查了江嶼容母親,江嶼容才回來替母出氣的。
季亢便以為江嶼容是個沉不住氣的貨色。别說查的這批人和沈青楓無關,如果真是為了沈青楓,也該從房地産相關負責人入手。況且現在不是時機,
隻有一個解釋,江嶼容蠢,不僅沒沉住氣提前動手,還動錯了人。
誰知電話一打,單獨談話間分明不是那麼回事。
江嶼容分明是知道季亢與沈董不對付的事實,因此不必對他有好臉色。但他隻是躲開季亢的詢問,并沒有現在向他宣戰的意思。
怪了。
季亢想。
江嶼容明顯是懶得多說,這倒是應了沈青楓介紹自己兒子的“寡言”。
季亢話歸正題:“小沈總,不是這個,我是想問全成酒店軟裝,赫德家居主理人來找我,問全成合作問題。但你也知道,新創公司想要合作除了入駐酒店外,還想的是融資,這就不得不過問你們風投部門了。我也是想給你提前透個底。”
“等提出再說,”江嶼容軟硬不吃,“您還有别的事嗎?”
季亢:“沒了。”
“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國外待久了,告别詞變得中不中洋不洋,沈董也吐槽過這回事,但江嶼容不在乎,沒影響日常說話就行。
季亢挂了電話,笑容斂去。
手底下躬身聽候吩咐的人半擡頭:“季董,那朱吳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