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濕氣合着沐浴露的香味飄過來,謝宴嗅着他慣用的沐浴露味道,肩膀微沉,蕭雨眠那半濕不幹的頭發在臉頰留下水痕。
“謝宴,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今晚肯定夢見你。”蕭雨眠笑道:“夢裡你是隻河豚,氣鼓鼓的,看起來很好吃。”
謝宴攪着湯勺,轉小了火。“我不給你晚飯吃,你就打算在夢裡吃我。”
“那我不吃你,可以做其他事情嗎?”
“……”你想對一隻無辜的河豚做什麼?謝宴拍了一下肩膀上毛茸茸的腦袋,“可以,去把衣服洗了。”
蕭雨眠早上出門時幹淨整潔,被謝宴找回來時灰頭土臉。他撿起髒兮兮的衣服,手在口袋裡摸到一張紙。
蕭澤轉完賬還給他開發票嗎?
蕭雨眠自嘲地想着,拿出來一看,愣住了。
撕下來的巴掌大一塊紙,寫着一句外文,蕭雨眠的手機還在充電,橫看豎看,連筆的花體字對着他冷嘲熱諷。
“謝宴,你看這個!”
謝宴正把雞湯端上桌,兩手沒空接,蕭雨眠将紙條伸過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英文嗎,看着不像。”
謝宴瞥了一眼。“法語,等待和希望,出自《基督山伯爵》。”
“誰給你的?”
蕭雨眠:“療養院的一位病人。”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謝宴:“你還去了療養院?”
“改天再跟你細說。”
手機沒電的情況下隻身進了“瘋人院”,還疑似在療養院睡着了,被其中一位病得最厲害的人送回去,全說出來,蕭雨眠怕謝宴今晚氣到睡不着覺。
明天要趕去戀綜第二期的拍攝現場,蕭雨眠喝碗雞湯就準備睡下,謝宴省着悶氣,做完飯又去給蕭雨眠吹頭發,接二連三分散注意,也算是自我調節好了。
昏暗的書房,謝宴點了點藍牙耳機。
“老闆,您說。”
謝宴發給對面一個地址,“查查附近的療養院。”
對方十分後就有了回複。
“老闆,這附近隻有一家春晖療養院。這家療養院一年前就停止營業了,醫院裡的設備已經轉賣,醫護早就走完了。”
謝宴:“裡面還有人嗎。”
“有,”電話那邊的人也覺得匪夷所思,“那地方現在住着流浪漢,還有一些聯系不到親屬的病人,沒有人管,也還住在裡面。”
謝宴覺得他今晚是調理不好了。
先是大晚上失去聯系,謝宴先去了蕭奶奶家,沒找到蕭雨眠,蕭奶奶家的護工也說沒看到,又跑了好幾個可能的地方,謝宴情緒快要失控時,接到陸可的電話,說人回來了。
陸可在附近找了一圈無果,放心不下蕭奶奶一個人在家,回去就見蕭雨眠躺在走廊的躺椅。
謝宴原想把人叫醒,蕭雨眠卻像困極,皺着眉哼哼,睜不開眼睛。
又氣又心疼,隻能先安慰自己,人沒事。
蕭雨眠醒過來之後,那副讨好的樣子,謝宴又發不出火。憋到蕭雨眠沒心沒肺喝雞湯,他在對面消化悶氣。
謝宴揉着眉心,停了足足一分多鐘,開口道:“調查療養院裡所有人的來曆,生平、病曆,事無巨細,全都整理清楚。”
門輕輕拉開一道縫,客廳的光透進去,床上的人卷着被子,睡得正熟。
家族遺傳的夜視力發揮了作用,不用擰開床頭燈,房間裡的一切清晰映入眼底,謝宴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五指在蕭雨眠上方握拳。
收回手,攤開手掌,沒吸到血的蚊子,屍體幹癟。
謝宴輕手輕腳退出去,阖上側卧的門,抽出一張消毒濕巾擦幹淨掌心,拿起玄關的車鑰匙。
淩晨四點,一輛不起眼的黑車駛過危樓,停在定位地點。
院子門口的招牌掉了幾個字,車燈打過去,春晖療養院隻剩一個春字。大門上了鎖,凹字形的房屋漆黑一片,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打開。”謝宴道。
黑衣人上前,埋首操作幾番,機括彈開的聲響漸起一點水花,轉眼又恢複平和。
“不用跟上來。”謝宴擡手,止住其他人,隻身步入院子。
療養院已經空了,一個人都沒有,或者說現在沒有人。二樓有幾間病房沒有積灰,謝宴拎起床邊的水壺,裡面還有半壺水,打開瓶蓋,水汽飄出來。
後廚的食材還未變質,冰箱裡存着剩菜。
人走了,卻留下明顯的生活痕迹。
等待和希望。
瘋人院人去樓空,坐實了謝宴的猜測,那張紙條是寫給看得懂的人。
留紙條的人知道蕭雨眠會問他,也知道他會來,把挑釁擺在了明面。
某些不肯死心的人仍在暗處躁動,懷抱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還是輸的不夠慘,才會心存僥幸。
就好比,江夜星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