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飯碗就算了,找不到生計就算了,現在辛辛苦苦一天的成果也全打了水漂。不僅如此,還要額外浪費精力,照顧徐子慎這個有仇的克星。
原本還慶幸采到了值錢的金钗石斛,現在又全給喂了野豬。
想到這些能救人命的花對它們而言,可能和吃屎差不多,更是氣得咬牙切齒,還不如一開始就别讓她采到。
臉都哭花了。徐子慎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做了自己無數個夜裡夢到過的動作——把手擡起來,替她擦掉眼淚。
寶珠沒有推開他,雖然在生氣。
徐子慎擦完淚,忍不住把手翻過來,怔愣地望着黏在皮膚上的濕亮。
原來就隻是這樣簡單。
他忽然有了些許悔恨的感覺——如果,如果他們吵架那天,他沒有走,而是這樣把她抱在懷裡安慰,替她擦走眼淚,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此刻,他終于反應過來媳婦氣哭的時候,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了。
眼淚掉下來一顆,徐子慎就擦掉一顆,嘴笨地哄道:“别哭,别哭,我都賠你。”
“不要你賠!”寶珠打他肩膀,抽噎着罵道,“都是你害的,離我遠點,隻要遇上你,我的生活就沒一件順心事……”
徐子慎任她發洩,手指仍然停留在她頰邊。
“那你打我罵我吧,如果能你好受一點的話。”
“你這頭蠢驢。”寶珠果然開始罵他,“白癡,混賬,流氓,王八蛋,刻薄鬼!”
徐子慎笑了下:“嗯,我是。”
“嘴巴賤,脾氣壞,小心眼,自私又冷漠。”淚水漸漸止住了,寶珠專注搜刮起罵人的詞兒,“你以為現在裝成一副大善人的樣子,我就會被你騙過去嗎?還兇我,本性暴露了吧!!”
“……也沒那麼糟糕吧?蕭凜還說我又帥又有錢又有才華。”
“在京城當你的大官不好,為什麼非要回來找我的不痛快!!”
徐子慎的心突突跳起來。
“我,我們不是有約定嗎?說好了……”
“誰和你有約?”寶珠打斷他,“滾蛋,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這張煩人的臉!”
狠狠地踹他一腳,轉過身去背對他躺着。
還是别在她生氣的時候說這些好了。徐子慎笑笑,扒拉了下她的肩膀。
寶珠回頭怒目:“幹嘛!”
“手給你做枕頭,當做賠罪行不行?”
寶珠瞪他一眼,把他的胳膊拖過來,狠狠睡上去。
沒一會兒,徐子慎又扒拉她肩膀。
“又幹嘛!”
徐子慎摸了摸鼻子,“你剛剛一共罵了十三句,換算一下就是……啊!!”
窗外的野豬又騷動起來。
雞飛狗跳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侵早,徐子慎定時睜開眼睛,神清氣爽。
不知道是因為那碗帶腥味的藥湯,還是因為在媳婦身邊呆了一夜,纏繞他好幾天的病氣一掃而空。
轉頭,中間是茅草堆起來的楚河漢界。寶珠在茅草那邊沉沉睡着,睡顔安穩恬靜。
徐子慎學着她的姿勢,枕起手臂,和她面對面躺着──其實昨晚睡前是背對着他的,後半夜被他悄悄翻了過來。
他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才把那些茅草重新歸置齊整,出門洗漱。
屋後有條細小的溪流,徐子慎翻找打水用的東西時,找到了薛家人留在這裡的一些破舊物件。
漏水的銅盆、裂開的瓦煲、塌了半邊的石頭爐子……他邊翻邊不停想象着,他們六年來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想着寶珠這樣嬌氣的小小姐,不知道在這間屋子裡淌過多少淚水,才變成如今這般頑強的模樣。
徐子慎到處轉了幾圈,也沒找到能接水的盆子和布巾。
無奈,隻能轉身回房去叫醒寶珠。原本他還想提前體驗一下,洞房花燭夜隔天伺候媳婦的感覺,這破屋子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寶珠,起床了。”徐子慎喚她。
寶珠翻了個身,打起小呼噜來,昨晚把她給哭累了。
“再不回家,你爹和弟弟要急死了。”
“嗯……嗯?!”
寶珠猛地坐起身,見到徐子慎坐在床邊,有些緊張地檢查了下自己身上衣服。
“我可是正人君子,别把我想的那麼龌龊好嗎。”徐子慎很是不滿。
“切,你是天下第一等的流氓!”
寶珠翻個白眼,出門去洗漱,徐子慎像小狗一樣跟在她身後。
“行,流氓我認了。那欠我的四個抱抱,什麼時候兌現?”
“還想要抱抱,滾蛋!”
寶珠原本還抱着一點點希望,野豬們可以看在他們多年鄰居的情分上,能給她剩下點東西。
結果出了門一看,院子裡的地被拱得亂七八糟的,昨天采的藥全給啃了個精光,隻留下幾坨作案痕迹。
寶珠把背簍倒過來抖了抖,歎了口氣。
罪魁禍首徐子慎有些沒臉,強行挽尊道:“難過什麼,大不了我再陪你上山采就是了。”
“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寶珠搖頭,“咱倆真的八字不合。算我求你,以後别出現在我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