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睡不着。
做了這種恐怖的夢之後,可能很少有人會睡得着吧——至少狗卷棘是這麼想的。
望着天上那輪無暇的明月,狗卷棘沉重地歎了口氣,做了一件所有失眠人都會做的事情。
他拿起了手機。
他百無聊賴地刷着博客,這些字都進不到他的腦海裡。
不知道刷了多久,狗卷棘的視野突然被一張幼稚的簡筆畫占據了。
線條淩亂又模糊,狗卷棘猜測這個人心情一定很煩躁。畫中,一個土灰色的東西緊緊抓着畫中人的肩膀。
他太知道那是什麼了。
“咒術師居然把這些畫出來了麼?……”他心想。
狗卷棘皺着眉去看附上的文字。
【不知道吃了多少年的藥了,不知道面對這些東西面對了多久了。說起來也很搞笑,明明我才十七歲居然說自己吃了很多年的藥。
都說身體才是娘胎裡帶來的,但是對我來說幻覺倒也像是從娘胎裡帶來的了。今天突然發現幻覺很像Harry Potter裡的多比……就随意畫了一張。
醫生說堅持吃藥肯定會好的。希望如此吧。】
狗卷棘看完了。
和那些不進入眼底的文字不一樣,這些文字在這樣清寂的深夜突然走進了他的心。狗卷棘猶豫地點開界面,給她發了消息。
【現在還好嗎?吃藥一定很累吧…(抱抱)】
天生的咒術師,在人類世界确實會格格不入啊。
她一直以為是幻覺,居然還在普通人的世界裡生活了那麼久。
狗卷棘點開那個人的主頁,發現她發的都是些瑣碎的日常小事。有溫暖的、悲傷的、也有一些讀書感悟……看起來是個很愛生活的人?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這條博客居然已經是一年以前的了。
——那他的信息應該也得不到回複吧。狗卷棘這樣想着。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手機裡出現了提示音。
【啊!謝謝你呀www沒想到有人和我一樣半夜沒睡www我現在已經好多啦,跟着醫生吃藥之後,我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幻覺啦!】
好多了?那就好——
狗卷棘寬慰地露出淺笑,但那抹笑意在看完女孩的發言後頓時被驚吓所代替。
等等?!徹底看不到了?怎麼可能啊!
這個女生的心理醫生……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啊!
狗卷棘大驚失色。
而與此同時,對面的女孩也和他一樣站在微黃的月色裡,看着手機裡彈出的消息微微愣神。
她現在已經在京都咒術高專了。
一個月以前,她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放棄普通高中的學習機會,轉而去這一所奇奇怪怪的咒術高專。當然,一個月以前的她肯定也想不到有人和她一樣能看到。
她吃了快十年的藥,接受了快十年的治療,仿佛隻是一場笑話。
她的内心,像是被無邊的寂寞掃蕩過一樣,空空蕩蕩的。
但就在這樣的一個深夜,有一個人似乎和她有了共鳴,以一種突如其來的方式闖進了她的惶惶的心。
【啊!看不到了嗎?……真是恭喜啊!一路走過來一定很不容易吧!】狗卷棘字字斟酌,臉上閃過種種不知名的情緒,打字的手甚至也在微微顫抖,【那個,說起來雖然有點突然……但是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也有這種情況,我很擔心他的情況,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狗卷棘真的很震驚。
這也太奇怪了……他明天一定要跟五條老師說。說到底隻聽說過有些人突然能看見咒靈,但完全沒聽說過有些人能突然看不見咒靈啊!這是什麼詛咒師的陰謀嗎?
這也太可怕了啊!
嚴查,一定要嚴查!
江見月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請。她也很好奇這個和自己有着同樣情況的人處境如何……究竟是幻覺,還是咒術師?
其實在收到男生的好友申請時,她有一瞬間是非常後悔的。但是在聊天過後,她隐隐感覺到對方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就有些卸下了心房。
【其實,我有一個弟弟,他也總是說自己會看到奇怪的東西……可能在别人的肩膀上看到,也有可能在沒有人居住的屋子裡,或者是在天上……】
江見月抿着唇,看着對方發來的消息不知說些什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發。
半晌,對方才回複,【大概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吧…松月さん可以推薦一下心理醫生嗎?】
松月是她的網名。
江見月這些年也看了不少醫生,就皺着眉把比較喜歡的醫生告訴了他——在話語中她能感受到,這位網友應該是一位很關心弟弟的人。
是一個很溫柔的哥哥啊。
聊天最後,那個男生又發,【我看到松月さん說自己也很想要哥哥姐姐……雖然有點突然,但是如果松月さん有想傾訴的事情也可以告訴我哦。】
【我會當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的。】
天啊!一定要告訴他那個心理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也太奇怪了!
……
受不了。
江見月看着這段文字愣了好一會兒——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的她,就連看到這段文字都有點感動。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也許隻是在關心他弟弟而已,隻是為了感謝她推薦醫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