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刹那,他好像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隻不過——
必須得試探一下才行。
***
“所以,這兩個孩子怎麼會認識啊?”
“诶?”五條悟詫異,略有指責道,“歌姬難道不知道月是為了狗卷君進的咒術界麼?”
“明明是老師卻還對自己的學生一無所知——”
庵歌姬忍無可忍,“别胡說八道了!我當然知道月被狗卷救了!”
“我想說的是,為什麼狗卷也一副對月很熟悉的樣子啊?”
五條悟笑道:“這誰知道呢,我可是很忙的。”
陽光灑進來,地闆上投射出圓圓圈圈的光斑。庵歌姬透過窗棂朦胧地看着操場上的景色。那裡的光線最好,最明媚也最熱烈,是尋常孩子最不想活動的豔陽天,也是生長在咒術界的孩子們最祈求的光明。
隻是這天太烈了,烈到有些刺眼。
“這孩子太柔了,”庵歌姬半是感慨半是歎息,“身體太柔,性子也很柔。”
不是太柔。
是太弱。
身體太弱。
她真的能在咒術界撐下去麼?
“其實那一天,我告訴她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五條悟說起這些話,“我給了她一點時間想想。”
五條悟說:“其實你想讓她回到普通人的世界?”
“是。”
“然後?”
“然後……”這名老師輕聲道,“她提前回到高專,和我說自己決定要好好努力,也要幫助别的人。”
“她說,在那周假期裡遇到了經濟條件不好,白天上學晚上在夜總會打工的少年。還碰到了為了買甜品從東京跑到京都的盲人——哈?你到底在笑什麼?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是鐵石心腸的怪物好嗎?!”
五條悟笑得肚子疼。
他抱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哈哈……這不是挺好的嗎?好好玩——好善良的後輩啊!”
庵歌姬幽幽地看着他,“沒有實力基礎的善良……算了,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沒有人再說話了。
就連空氣中的陽光都陰冷了許多。
過了很久,五條悟才從笑聲中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依然輕佻,卻多了幾分認真:
“我倒覺得,她是個相當堅韌的孩子呢。”
“——對了,她現在在哪?”
聽了五條悟的話後,庵歌姬明顯安心了幾分。她随意指了指窗棂外那個孩子的身影,偌大的操場勾勒出一抹略顯瘦削的影子。
“在那兒呢。”
她說。
五條悟順着女人的指尖看去,操場上那個正彎腰捂着臉的女孩落在他眼底。隻不過他的眼睛看得更遠,還看到了一個庵歌姬所沒有看到的人。
狗卷棘就站在柱子後面。
考慮到江見月隻是剛進高專的新生,再加上她又不是像虎杖悠仁一樣的特别存在,校方便沒有要求她參加姐妹交流會。
但她還是默默一個人跑出去鍛煉了。
……當然,一個人的原因不隻是開會沒帶上她。
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是:
她突然想到了很多天前,發生在她身邊的美妙誤會。
那個男公關店的人,好像就是狗卷君本人。
而那個被她誤以為是盲人的男人——
好像就是東京校的五條悟老師!
那個被三輪同學反複提及的傳說中的五條悟!
光是想到這裡,江見月心裡就有一種想死的沖動了。
容易害羞的江見同學臉頓時臊得通紅,還沒開始鍛煉就一副已經疲軟了的樣子。
完了。
好想死。
虧她還當着五條老師還有狗卷學長的面說了那麼莫名其妙的話,還在歌姬老師面前發誓自己要好好鍛煉。
江見月的神情已經有點渙散了。
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狗卷棘也将她的反應看在眼裡。
從他對這個女孩的了解中——指的是夢裡的了解——他可以猜出來,對方平常确實不怎麼鍛煉。
現在一定是跑了幾圈太累了,所以才被曬得臉紅吧。
還挺努力的。
他掃了一眼,便邁着腿朝那個女孩走去。
是時候試探一下——她知不知道夢的事了。
江見月本待在操場上的陰涼處,眼下陽光卻又沒有眼色地挪了地方。她正想跑兩圈靜一靜,眼眸一擡,正好和某個人四目相對。
煙紫色的,令她半年前魂牽夢萦的眼眸。
江見月呆了幾分,心髒像被啄木鳥啄取的樹幹,後背卻忍不住挺直幾分,冷着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鞋跟點了點,不着痕迹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好像要和某個人保持距離。
隻不過,有事要問的狗卷棘不會允許這類事發生。
他比她要高,步子也邁得要遠。陽光把他銀白的發絲照得無比耀眼,就連那雙紫色的眼眸也像是塵封在地底的寶石重見光明。
這一切,江見月都沒有看到。
她隻知道在自己空無一物的眼前,驟然出現一雙指節分明的手。他的手機上打着一行看不太清晰的字樣。
她還沒看清楚,便下意識擡頭,對上學長像往常一樣沉靜的眼眸。
狗卷棘徑直走向了她,身影擋在陽光前,下庭的衣領往下拉了拉。
“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