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星這下可算是反應過來,連日來心底積壓了好幾天的一直被他有意視而不見的排擠受氣“噌”的一下,被徹底點燃,火氣大到近乎将理智吞噬。
杯子蓋子“啪”的一聲,被他狠狠地扣上。
餘添星給自己氣樂了。
王一帆這群小人居然為了阻止明天他測試無恥到給他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何洋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餘添星看了一會兒。
忽然,他偏了下頭,像是想起什麼的樣子,對着怒火中燒的餘添星歉然一笑:“喔,我忘了,販賣機還沒有上貨。”
餘添星擡頭就被何洋這一笑給怔住了。
剛升起來的火氣,霎時被澆滅了一半。
“不如喝我的吧。”何洋像是理所當然的建議道。
得,另一半火氣也被吓沒了。
何洋将自己的水杯遞到了他面前。
灰色透明的亞克力運動水瓶被修長手指環住,包覆在手掌之中,瓶内,淺色能量水微微晃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在某種激烈的情緒忽然消失時,必然會有另外一種同樣強烈情緒來填補這片空白。
餘添星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随着瓶中水一樣晃蕩晃蕩,有什麼酸酸脹脹的東西慢慢填滿了他的心房。
從何洋手中小心翼翼地接過水杯。
“謝……”第一個單音節出來的時候,竟然帶上了一絲哭腔,餘添星啞了一下,“謝謝何洋哥。”
道完謝後趕緊埋下頭,他懊悔得五官都皺成一團。
這哭腔搞得……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麼——
“聊聊?”
“……”
“休息一會兒,恢複體力了再繼續嘛。”
何洋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他的手掌附上餘添星的脖頸,微微使力,便推着他往岸邊休息區走去。
兩人來到休息區一排的座椅旁。脖頸上的溫涼可算是撤去了,可更要命的是何洋又挨着他一齊坐了下來!
右側肩膀不可避免地和何洋挨擦在一塊,皮膚的溫熱傳來,所過之處皆是僵直。
窗外陽光灼熱刺眼,訓練水池依舊熱騰,口哨聲撲水聲遠近起伏,本身并不起眼的場館一隅,卻因為何洋的到來,成了目光焦點。
有好幾個池子裡訓練的小皮子遊過來同何洋打招呼,又被教練幾聲轟走。
後知後覺間,餘添星隻覺得周身的熱氣一路攀沿,趟過脖頸彙集到耳朵。
他将所有視線都鎖定在腳趾上,半分不敢逾矩。
而相比于餘添星内心的驚濤駭浪,何洋看上去倒是從容多了,他将手指交疊,放置在雙腿之間,然後側頭去看餘添星。
餘添星縮了縮頭,看着似乎更緊張了。
“餘……添星?”何洋喃喃着餘添星的名字,“年年有餘的餘?”
“嗯。”餘添星點了下頭。
“很不錯的寓意,”何洋笑了一下,“來這滿一個月了嗎?”
“沒,快有三周了。”
“還習慣嗎?”
“都挺好的。”
“隊裡呢?相處如何?”
“教練和自源哥對我都挺好的。”
“……那,其他人呢?”
餘添星不着迹地跟着一頓,甕聲甕氣地回他: “也都挺好的。”
何洋很想發笑。
好,很好,都挺好的。
一問一答,餘添星看似配合,實際上卻是嘴硬得很。
有那麼一瞬間何洋多少明白了一點許自源。
——尤記得那日電話裡頭,許自源沖他發牢騷:“你不知道這小孩嘴有多嚴實!如果在抗日戰争時期,有這樣的隊友,那簡直就是堅強的後盾!就算他被小日子抓了也毫無顧慮之憂!”
何洋忽然的沉默令餘添星有些坐立不安。
方才一連好幾個問題,給他一種好像被何洋看穿底褲的壓迫感。
奈何強烈的自尊心作祟,他選擇了撒謊。
尴尬氛圍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餘添星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水,心裡又開始盤算着要不要把水杯還給何洋趕緊起身逃走。
将嘴裡的托詞滾了幾轉,餘添星終于深吸了口氣,挺起腰杆,開口。
可還沒等到他從喉嚨裡發出一個音,何洋就轉移了話題:
“添星,你是幾歲開始接觸遊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