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添星領完銀牌那天晚上。

方濤把何、餘、侯、田四人召集到餘添星他們酒店房間裡，讨論比賽。

這次參賽的隊伍裡，無論是A、S、T省組合成的隊伍，還是B、C兩省聯合起來的隊伍實力都非常強悍。混接預賽也是這兩隻隊伍和他們成績不相上下，3:35秒多，共同包攬預賽前三。

方濤給他們分析了一通兩隻聯合隊伍的四種泳姿的優劣勢，最後，點名侯汕和餘添星，說：“如果你們兩個，你，侯汕能在開棒保持在前三名，也就是54秒内的成績，而你餘添星能在壓棒保持住田震淮和何洋第三棒的優勢，咱們就能奪冠。”

“你倆，能做到嗎？”

侯汕抿嘴眼神動動，思考了一下後挑眉，回答道：“能。”

餘添星則是沒有說話。何洋眨眼，側目看過去——

大概是因為方濤話語中的重量将小孩那兩撇濃眉壓得很低。

但也不消片刻，聽得他斬釘截鐵地回道：“能！”

方濤點點頭：“好，今晚就先這樣，都回去休息吧。”

說完，方濤帶着侯汕和田震淮陸續離開房間。

房門被帶上。

房間内，隻剩了何洋和餘添星。

何洋坐回床上，他一邊用手肘支撐着上半身半躺下來，一邊輕輕仰頭送出口氣。室内柔和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在他精緻高挺的鼻翼處落下一小片陰影。

見餘添星還杵在原地不動彈，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快：“不用理會剛才方教說的話，明天該怎麼遊怎麼遊，他這個人就這個樣子，喜歡賽前給隊員上點壓力，好叫人重視。”

餘添星聽着何洋這樣寬慰自己，嘴唇蠕了蠕，想說點什麼。

何洋見他沒搭腔，又繼續說：“其實之前叫你拿金牌，隻是怕你不努力訓練，現在看來——”

“我能做到。”餘添星終于悶聲打斷他。

何洋看過來：“嗯？”

餘添星觸了下何洋視線，聲音放大了很多：“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有信心，我能做到。”

看着眼前個子并不突出的小孩，有那麼瞬間何洋恍然覺得小孩長大了。

特别是當他說出“我有信心”時透露出來的氣勢，讓他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

一個好的運動員，他的能量必須是向上的，他一定積極，一定樂觀，一定堅韌不屈，就算身處低谷，他也帶着力量，你看着他，就像看着太陽。【1】

被打斷的話都失去了意義。

何洋合上嘴，抿唇一笑：“好，我相信你。”

聽到何洋說“相信他”，餘添星壓低的眉毛倏地擡起——

那雙堅毅的、總是含笑的好脾氣的眉眼，此刻正認真地注視着自己。

心跳驟然失控！

于是，何洋眼睜睜看着前一刻還在氣勢逼人喊口号的小孩，下一刻全身上下通紅一片。

“我……我先去洗漱。”

餘添星頭也不回地跑進洗手間，廁所門被關得“啪嗒”一聲脆響。

*

翌日。

體育館外車流如雲，人頭攢動，随處可見的何洋應援牌、發卡——何洋，作為華國泳壇一哥，帥臉比拟娛樂明星，身材好過國際模特，實力問鼎奧林匹克之巅，人氣更是吊打一衆“頂流”！

人高馬大的F省運動員們剛一出現在體育廣場，馬上就被粉絲給包圍起來。何洋被餘添星幾人圍住，帶着口罩壓低帽檐走在路上，可即便他沒穿隊服，打扮得再低調再不想引人注目，還是架不住粉絲火眼金睛——隻靠一個背影将他認出！

不得已，何洋帶着運動員們又與粉絲開啟了一場末路狂奔。

最後，幾人氣喘籲籲地擠入運動員入口。

透過防窺玻璃，看着一個個面露狂熱的粉絲被堵在外面，餘添星整了整跑亂的背包背帶，松了口氣，一轉頭瞧見何洋摘下口罩，對着門外的粉絲揮手，然後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的支持，”何洋招手，“賽場見。”

外面頓時響起女孩們此起彼伏地叫喊。

另一頭，方濤逛了一轉外圍，看着被粉絲堵得水洩不通的安檢門口，心中一陣無奈，他已經四五十歲了，根本跑不動，更擠不過這群瘋狂的粉絲。

等了好一陣，直到後面觀衆通道開放，人群四散，他才得以進去。還好趕在餘添星他們在做熱身做完後、将要進檢錄處前，拉着他們最後打了一通氣。

四人一走進檢錄處，全室内的人的目光都陸陸續續瞧過來，餘添星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動物園裡的猴子，正在被人圍觀，渾身上下頗不自在。不過，多數目光也都繞過了他，停留在了他身側。

何洋倒是對這些“炙熱”的目光熟視無睹。

坐在第一排的周亦洺不知何時取下耳機，轉過頭默默注視了一會兒，等何洋檢完坐下時，他才特地站起身來，朝何洋打了聲招呼。

何洋沖他一點頭，算是回應。

這家夥立刻就笑開了，像是得了棒棒糖的小孩，滿心歡喜地坐下。

餘添星抿了抿嘴，被他這笑容紮得刺眼，索性低頭調整了兩下遊泳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