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淮槿通常不會這個點來酒館。
這時候酒還沒喝過一輪,他想接的人也帶不回去。
燈光微暗。
綁着栗色狼尾的青年站在一堆男人當中,手裡端着支酒,從一個男人身上蹦下來,再跳到另一個身上去。
張牙舞爪,頂上衣服扣子解開幾個,毫無顧忌地露出自己半邊胸口。
他說他們是普通朋友。
付淮槿也願意去相信他。
因為真要說男人之間互相打打鬧鬧的很正常,更何況他還這麼年輕。
“先生一個人嗎?需要卡座還是開台?”
旁邊走過來一名服務員,懷裡抱着本厚厚的酒單。
付淮槿收回視線,朝人禮貌地勾了下嘴角,笑意卻不見眼底:
“我來接人。”
“行,那您跟我來這邊吧。”
負責他的是個紮着雙丸子頭的女孩,紅着臉,把人引到靠窗戶的角落。
這裡不是酒吧。
燈光是暖的,随便哪個座位都能清楚地看到四周。
“這兒您看可以麼?”
“可以。”付淮槿沒仔細去看,随意扯了張椅子坐下。
剛坐下就想從兜裡掏煙,卻很快注意到桌面左下角,刻着“禁止吸煙”。
“這裡是無煙區?”
“恩對,不過準确來說,應該是我們的酒館都是不讓吸煙的。”女孩左右看看,有些欲言又止:
“要是您真的有需要......”
“不用了。”付淮槿把煙收起來,再往他們這兒最裡邊看眼。
栗色的身影正被周圍一大圈人高高抛起,在半空中來了個後空翻,再借着離他最近一個人的肩膀滑下來。
朝在場所有人飛了個吻。
付淮槿沒再往那看,對着旁邊:
“這個給我吧,要是我有什麼需要就喊你。”
“恩好的,您先看看。”女孩立刻把手裡的點單牌遞過去。
把桌上的其他東西都撤走。
她在做這些的時候不是很熟練,一隻手拿兩個杯子,胳膊裡還夾着半沓宣傳冊,慌慌張張的,看面相像是剛成年。
付淮槿的工作經常需要接觸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别人看他陌生,他看别人眼熟。
搞麻醉的是這樣,不像那些上台捏手術刀的,名聲在外,個頂個專家都能叫得出名字。
但忙又是真的忙,付淮槿今天有五台手術,兩個微創,三個胸外科,午飯都是在手術餐廳随便對付兩口,吃完以後接着去下一台。
太忙了,空餘時間都得靠擠。
在他眼裡時間是很寶貴的,但也不是每個人都在意。
耳邊再次傳來衆人的歡呼聲。
付淮槿自嘲一笑,把桌上剛剛端上來的涼白開一仰而盡。
這家酒館應該是新開的,要說是專門喝酒的也不準确,更像個坐落在洋房子裡面的私房菜館。
名叫“土味”。
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裡土,來的人多也是安安靜靜的喝酒吃東西。
不過主動和人拼桌說話的仍然有。
在被第三次搭讪以後,付淮槿先朝對方擺擺手,再道:
“抱歉。”
“我有伴兒了。”
付淮槿從小就被人說是“美人胚子”,壓根不像付家出來的小孩。
長大以後偏陰柔的秀氣褪去,卻仍然精緻得像塊冷玉,眉宇之間是柔和的,鼻峰微挺。
淡薄又脫俗。
但再脫俗的人進了酒館也不可能一直幹坐着。
付淮槿喊來剛才那個女孩子。
指着他的斜對角,單獨坐着的一個男人。
對方比他來得還要早,那些特意來跟他搭讪的人,每次在付淮槿這裡碰壁之後就會調過頭去找他。
付淮槿對他桌上那個葫蘆形狀的玻璃杯有點興趣。
女孩站在他旁邊卻會錯了意,往那一瞥之後不太确定:
“您是,想請他過來陪您喝酒?”
付淮槿:“他手裡拿着的是什麼?”
女孩眨眨眼,朝對面那兒看眼後飛快地收回來:
“那個是我們店的新品,名字叫日落,是用桃子沙冰和果茶調成的。”
頓幾秒後又說:“恩......這個是,完全不含酒精的,您要是今天需要開車的話可以放心喝!”
聽着像是哄小孩兒。
付淮槿想了想問她:“不含酒精?”
剛好他本身其實也不太能喝酒,尤其今天還開了車。
“對的。”
“那就這個吧,謝謝。”
“好......好。”女孩介紹完像是如釋重負,抱着他面前的點單牌走了。
等她一走。
斜對角原本坐着的男人忽然擡起頭。
拿起面前的玻璃杯朝他遙遙一敬。
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唇角帶了笑,在光影下顯得格外清晰,若即若離。
像是在欣賞,又好像不隻欣賞這麼簡單,卻也沒有要過來跟他搭話的意思。
付淮槿點的東西暫時還沒上,隻能拿起面前的白水擡手給對方回一下。
回完以後低下頭。
“日落”被端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