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你完全不知情?”
京墨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晦暗,聽完他的闡述,他點了點頭,背部靠上了牆,簡直氣的牙癢癢。
“自從我與王爺來到此地,”京墨冷笑道,“你敢說你可曾說過真話?”
若說是真話,那确實是有的。
他這話隻是為了打點這郭石仁,雖說他說話真假參半,但也不乏有迹可循之處,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這般,甚至幾乎将他們逼入險境。
京墨忽然看了一眼攝政王。
“你對郭淮山所做的事情真的一概不知?”他聽見喻九白這樣問。
還沒等郭石仁回答,京墨便皮笑肉不笑的走了過來,蹲下身與前者平視,一雙眸子冷的幾乎含冰。
似乎是不願意留給他辯解的時間,京墨低下頭來,輕聲道:“郭大人可還記得你那賬簿?”
“!!!”
聞言,郭石仁渾身發寒,他不敢置信的擡頭怒目看着京墨。
“其實我挺好奇的,你那賬簿可曾做過假賬?”京墨笑了笑,“據我所知,若是想動些手腳應當很簡單。”
說着便擡頭向着上方看了過去。
喻九白支着腦袋倚在案幾上,手邊放着一本冊子,聽到京墨的話,動作便十分自然的翻閱起來。
喻九白表情沒什麼大變化,隻是輕輕掃了一眼賬上的内容,隻在有些時候動作慢了一些,手指停留在某幾頁。
“郭石仁。”
喻九白突然冷冷出聲。
“兩月前,用銀與上月之比,反而多了好幾倍,那本王倒是要問問大人,此賬上的内容出入為何?”
兩月前,疫病已經初有苗頭了,但不至于花銀兩如此之大,但是燕兒鎮周邊的流寇窩反倒是兩月前突然水漲船高的。
京墨挑眉看向郭石仁,漫不經心接道:“隻怕是給敵國做那賬房先生去了。”
郭石仁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幹澀:“求王爺明鑒!那日流寇劫進燕兒鎮,我郭家上下幾乎皆在避難,怎有心思去幹那等勾當。”
他跪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在地面:“王爺!我郭石仁就算有諸多不是,也絕無通敵之心!”
絕無通敵之心?
京墨沒忍住冷笑一聲。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郭石仁那天,有些小細節他當時并沒有注意,如今想來并不是有意無意的忽視他這位攝政王妃,反而是因為不敢多看。
郭石仁為人厚實樸善,若不是對着他們說這句話,怕是旁的人都會信,賬目上來曆含含糊糊,對狄狁隻字不提,裝傻充愣反而做的極好。
他嘲諷一笑,起身擺手示意,向着身邊低聲說了兩句。
喻九白冷哼一聲,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打:“本王并非不信你,但是郭大人含糊其口,是覺得有機可乘,還是本王并不追究,待本王一走便與人勾結了去,從此以後大人要的盡數奉到眼前,也可高枕無憂,性命無虞。”
聞言,郭淮山猛的擡起頭,臉色變得鐵青,他忙搖頭,嘴唇哆嗦:“明鑒啊,臣冤枉!下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京墨頓了一下,他在此人面前緩緩踱步,随即停在他面前,此刻眼中反而沒了平日那慣有的散漫笑意。
“賬目含糊,用于施粥的米糧來路不明,醫館藥材在你的眼皮底下蒸發的一幹二淨,你告訴我這叫冤枉?”
跪在地上的人霎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喻九白微微挑眉,那雙狹長的鳳眼此刻半垂着,隻見他緩緩起身,慢步走向郭石仁面前,越靠近後者便愈覺得周遭吸不上氣來。
“郭大人,本王從不輕信任何人,尤其是你。”喻九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若說你與你與狄狁無關,那本王便給你解釋的機會,醫館的藥去了哪裡,你那所謂的私糧從何而來又去了何處?”
郭石仁聞言,吞了吞口唾沫,緩了一會兒迅速恢複了鎮定:“王爺,流寇劫掠您是知道的啊!那藥材空缺确實是因為此事,至于私糧,哪個官員家裡沒有藏點私……臣目前都自顧不暇,既然有糧,那肯定有耗盡的一日啊,王爺,下官怎會有心去幹這等事?”
“那你是說,還是與你無關?”京墨突然問。
喻九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頭。
于是一封書信便這麼被呈了上來。
正是京墨在狄狁人手中拿到的那封,隻見他細細的将書信展開,随後便像丢垃圾般将這紙張丢在了郭石仁面前。
“既如此,大人便自己看看吧,上面寫着什麼,大人自己心裡清楚。”
郭石仁低頭看了一眼信紙,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猛地擡起頭,眼神閃爍:“這……這不過是……”
京墨嘲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不是你的字迹?别人僞造的書信,用來栽贓嫁禍的?”
自己的話頭被人奪了去,郭石仁一瞬間說不出來話了。
他緩緩看向自己膝邊的那信紙上,上邊确确實實寫着他與狄狁商人的交易往來,内容不多,但足以将他落實。
那他刻意隐瞞的一切,如今便成了矛盾點,原來……原來攝政王藏了這麼一手。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麼,眸光一閃。
“王爺,這并不是下官所為。”
“哦?”京墨挑了挑眉,“大人如今說的又是真話還是假話呢?嗯……郭大人怕是覺得我記性不大好,自踏入燕兒鎮地界後,樁樁件件字字句句很可惜,我與王爺不同,我比較記仇。”
他微微歪頭,嘴角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郭石仁,你呢,是自個兒真心疼百姓,還是說一直在為那狄狁的豺狼,私糧此事,朝廷的赈災糧你當真以為沒撥下來?那我倒是要問問真是流寇劫掠嗎?”
“那群土匪又有幾個懂得藥材倫理,那藥材潮濕的,藥效不夠的幾乎沒有動過,而被劫空的那部分反而空的能跑老鼠,那到底是流寇劫掠,還是有人監守自盜?”
此話一說完,他也沒有留給郭淮山解釋的機會,甩袖一揮,便冷冷的直視着門外。
一少年人便罵罵咧咧的被人押了進來。
郭淮山被侍衛們押着,怒目圓睜,眼中滿是憤恨之色。
見到自己的庶子被人抓了過來,郭石仁臉色頓時變了,剛到嘴邊的辯解話語,一時間梗在喉頭說不出來。
“淮山……”他無力的喊了一句。
他低下頭,不敢與兒子對視,雙手緊緊攥着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反倒是郭淮山冷笑一聲,他掃了地面上的東西,便直視着喻九白和京墨:“一本賬簿一封書信,從頭到尾隻交代了與狄狁有過一些商易,你們有什麼證據?又能奈我如何?”
“确實不能奈你怎樣,不過對郭大人來說反而就不同了。”京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