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七歲有些乏善可陳。秋容說我太悶了,總拉着我和她的朋友們玩。但我性格不算很開朗,每次去我在一群富家千金中都有些無所适從,還不如在屋子裡待着看看書。
媽媽常常和我說,要向秋容學習,女孩子性格活躍點才可愛。我媽媽是很熱烈的性格,敢愛敢恨,她二十歲未婚先孕生下我,我是她一次奮不顧身的愛情留下的果實。我五歲的時候她結婚了,那個男人,是我名義上第一個父親。我對他印象不深了,隻記得他常常喝醉,然後和媽媽激烈争吵。再後來她帶着我離開那個男人,我們輾轉住了許多地方,我12歲的時候她嫁給了我第二個爸爸,一個小有名氣的編劇。那時候我已經懂事了,他對我并不好,很疏離,盡管我媽媽沉浸在愛情裡,而對我來說,隻是又一次的寄人籬下罷了。後來我第二個爸爸病了,他在病中脾氣古怪,經常打罵我。所以,我似乎太早就嘗到了人情苦澀,早早失去了小女孩應有的可愛。一次次的遷徙教會我的是我必須懂事,必須忍讓。
我那時問過媽媽。
“什麼是愛情呢?”
媽媽笑了看向遠處,想了想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愛情,隻有愛情降臨的時候才能意會。”
“媽媽,你愛紀伯伯嗎?”
“當然。他是個胸襟廣闊的男人。”
我嘿嘿一笑。依偎在她肩上。她說起紀伯伯時,眼睛閃閃發亮,如同一個小女孩。
十七的暑假,似乎格外漫長。母親跟着紀伯伯去歐洲出差,秋容去了夏令營遊學,我整日躺在坐在窗台上看書,有時會去和園丁叔叔一起整理花園。
紀家的花園很大。裡面有各種花草,而我最喜歡的還是紫色的小雛菊。這些小花在名貴的花園裡隻能做點綴,但生命力卻格外頑強。随便種在哪裡,都能開的很漂亮。
我買了幾個好看的花盆,準備從花園裡移一些小雛菊擺在自己窗台上。園丁叔叔說他幫我弄好送過去,可我更喜歡自己動手的過程。我蹲在花園裡,拿着鏟子,搞得手上臉上都沾了泥土。園丁叔叔大笑說好好的小女孩變成了小土貓。
這時候紀春山和幾個人走進花園裡。
花園東邊的草坪上擺了桌幾,想來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他和他們笑談,他走在中間,聲音爽朗又松弛。
“咦。檸檸?你在這忙活什麼呢?”
我擡頭,扔下鏟子,較忙站起來。不好意思朝他笑笑:“我想栽幾盆小雛菊。”
陽光晃眼,我在太陽下眯着眼睛,笑着。
他看着我,好像有一瞬的晃神,眼睛裡是融融暖意。而後笑着揉揉我的頭發,遞給我他的手帕。
“弄好了嗎?”
我沒想到他會真的關注我做的這些無聊小事,較忙回答:“快了,還有一盆。”
紀春山手一揮,對同行人說:“你們先去坐。我幫我妹妹弄好這些花,小丫頭忙活地一臉灰。”
“三哥,我們先過去,你的好茶我們先品咯。”
紀春山哈哈一笑。示意園丁帶他們過去。他慢慢蹲下來,拿起剩下的一個空花盆,擡頭看着我:“這個?”
我蹲下來:“我來吧,你别弄髒手了。”
“弄髒了洗就是了。幫你快些搞定,帶你去聽他們唱戲,剛才那幾個可是京劇名伶呢。”
他低着頭,把帶泥土的小雛菊轉移到花盆裡。陽光灑在他清爽的頭發上,形成一個光環,他穿着天藍色襯衣,挽起袖子,如同一個心血來潮的少年。
“喏,這不就弄好了。”他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把種好小雛菊的花盆推過來給我。“走吧,去聽戲。”
我站起來。他還是蹲着,朝我伸出手。他纖長又骨節分明的手上滿是泥土。
“檸檸,拉我一下。我這樣站不起來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人左腿有問題,不該讓他這樣下蹲的。我馬上一手拉住他,用另外沒有泥土的手臂撐着他的胳膊。他借力站起來,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