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還是心軟了。有本事真把我噴成落湯雞。”
紀春山調笑。
“哪敢啊。我要是把你吃罪了,哪還有琉璃酥吃。”
說真的,我的性格比以前開朗了很多。放在我的高中時代,我約莫是不敢和他這樣開玩笑的。
回到屋裡,傭人們看紀春山滿身是水,都大吃一驚。管家緊張跑過來問怎麼回事。
紀春山在輪椅上閑适坐着,好脾氣解釋:“我們倆鬧着玩,她欺負我,弄濕了。”
我也捂嘴笑。
管家了然,哈哈笑起來,說:“檸檸小姐以後常回來,看你們高興,我也高興。”
“快讓人給哥哥換衣服吧。我還真怕他着涼。”
紀春山被推回二樓換洗。
沒多久,白祁造訪。我和他坐在一樓偏廳裡。他聽到我回來過來看我。
“檸檸,你到吳城,離我們太遠了。我先找你都得飛機過去。你就沒有回賓城的工作機會嗎?”
“嗯。到今年秋天可能會有,吳城那邊項目結束,我過來這邊協助做一個醫院的咨詢項目。”莊偉之前和我提過。
“秋容現在一顆心撲在那老外身上,我叫她出來玩她都不應。”白祁像個小孩似的抱怨。
“你也該收收心了。”
白家公子純良,隻是事業屢屢受挫,至今也沒有建樹。我年少時的戀人,純良單純,隻是當情感的潮水回落,拳拳之心愈加清晰。對白祁愛戀的幻象消弭,終發現自己愛的,始終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清俊男人。
“明天你幾點班機?我送你,反正我無事,悶得慌。”
我正要答應。背後傳來一道帶着幽幽涼意的聲音。“司機我安排好了。不用麻煩白祁。”
是紀春山。他已經換了衣服,朱青的家居服,襯得他臉色更蒼白。
白祁慌忙起身問好:“春山哥好。”
紀春山掃他了一眼,一副懶得做聲的樣子。
白祁尴尬。又有些沒話找話地問:“春山哥好久不見,身體還還好吧?”
紀春山面無表情說:“你看我站都站不起來,算還好嗎?”
白祁窘迫。
我解圍:“哥哥,白祁和我許久沒見了,我明天一早班機他來看看我。”
輪椅上的男人手搭在扶手上,慢條斯理對白祁說:“檸檸明早趕路,今天要早休息。”
白祁哦哦了幾聲,匆忙與我道别。他從小就怕紀春山,每次都像老鼠見到貓似的。
他走後,紀春山一邊喝着傭人給他沏好的老白茶,一邊問:“這小子還不死心?”
“沒有了。是好朋友。”
他頓了片刻,喝了一口茶,而後淡淡開口:“檸檸,莊偉可以,白祁不行。”
我被他這句噎得說不出話。他是把我推了出去嗎。我問:“為什麼?”
“莊偉的能力、責任心、潛力都遠勝過姓白的小子。”
我胸口悶痛。聲音有些暗啞:“你呢?你可以嗎?”
紀春山一怔。
“檸檸,我希望,我可以。”
我忽然難以自持,眼淚湧出,委屈非常。
“我說你可以你就可以。你不要總找什麼勞什子的理由。除非,你說,你不愛我。我絕不勉強。”
紀春山見我大哭,慌了神:“過來,檸檸。”他左手用力推動輪圈,但是輪椅歪着,他的膝蓋磕在沙發上。
我顧不得什麼,趕忙過去查看,幫他把滑下輪椅踏闆的右腳小心放好。
他一把牽住我:“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惹你不開心。”
“如果你說你不愛我了。我可以嘗試接受莊偉。”我眼淚洶湧,從下巴滴落。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大哭過。
紀春山不言語。隻是死死握住我的手。
他胸膛起伏不平,而後深呼吸,說:“傻瓜。”
我淚眼婆娑看着他。他目光一痛,緩緩開口:“好了,不要嘗試接受莊偉。盡管他很優秀。我比他更有優勢。”
我聞言,仿佛撥雲見日。
“那你為什麼不見我。”
“你需要一段脫離我的時間。如果你遇到更适合你的,我會覺得也很好。畢竟你瞧我,這幅鬼樣子。”
“那你剛才是反悔了?”我小心翼翼問着。
“嗯,反悔了。我知道莊偉喜歡你,我嫉妒得要命。正因為他很優秀,他甚至可能是你的良配,我就更受不了。”
“你們那晚聊起我了?”
“嗯。我聽他說喜歡你,氣得我恨不得找人揍他一頓。但是,我強忍着和他把酒喝完了。他越優秀,越适合你,我就越嫉妒,嫉妒得發瘋。”
我被他的說法逗笑了。直接把眼淚蹭在他的袖子上。
他摸摸我的頭說:“你看,我最受不了你哭。你一哭,我的防線全部潰敗。我本不想這麼快……”
“你在等什麼呢?”
“在等身體的穩定。檸檸,我上次檢查結果不好。如果第二次發病,不知道後果又是什麼。現在我參與這個實驗療法,已經有點成效了。”
“風險很大嗎?”
“算是吧。副作用多,頭暈,惡心,虛弱。”
我沉默很久。他已經勇敢争取,我不能再拖他後腿。我慢慢地緊緊地抱住他:“我支持你,加油。”
他一滞,繼而一笑,左手擁住我:“天知道我多想成功。檸檸,我希望可以實現起碼的自理。”
“嗯。加油。我不會打擾你的治療。但你不許不理我了,我的信息你要回。”
“對天發誓。我不是故意不理的。隻是治療後我經常是虛脫的狀态,根本看不清你發來了什麼。”
我心裡一緊。“你的眼睛……?”
“嗯。視野缺損擴大,已經正式被稱為視力障礙人士了。但,不算特别影響生活,隻是偶爾有不方便,再就是……确實再也無法畫畫了。”
“怎麼不方便?”
我聲音發抖。
他确不以為意,刻意輕松說:“沒什麼,最多就是夾琉璃酥的時候,看不見筷子戳在哪裡了。”
我不由得收緊手臂抱着他。
他拍拍我的背,輕吻我額頭:“小丫頭,再等等我。我快要可以走到你身邊去了。而不是坐着輪椅。”
我滿臉淚痕回吻他。一點一點撬開他的嘴唇,我毫不客氣地攻城略地,讓他呼吸越來越急促。
夜風起。偏廳的窗簾被吹得翻飛。
我的惴惴不安都在這個吻中落在了地上。我什麼都不想考慮。隻想擁抱這個臉色蒼白,但目光灼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