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棠一直知道江執是什麼樣的人，他從來不是眼前那個“會打群架然後被一巴掌救贖”的人。

“他不喜歡和人說話，不和人深交，不碰煙酒，也從來不打架。”

“你們把他寫得那麼瘋，寫成等着被救贖的失控少年，但你們從來不知道真實的他！”蘇念棠提高音量，眼底帶着真切的怒意

“你們寫江執蹲在雨裡崩潰痛哭，說‘我沒有媽媽了’，還真挺感人。”

“江執是那種出事會第一時間藏情緒，把傷口藏在衣服下面的人。”

“可現實裡，江執的媽媽死的那天晚上，他一個人站在靈堂外面，不肯進去接受事實，是我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進去的，是我在一整晚坐在他旁邊，陪過孤寂的黑夜。”

“江執哭的時候，是咬着牙躲進浴室，開着水龍頭不讓我聽見，我拿着毛巾站門口，等了二十分鐘，等他紅着眼開門時，隻蹭了一下我肩膀，一句話都沒說。”

蘇念棠一步步走近系統投影，盯着那個雨中擁抱的畫面，冷聲道：

“杜璐不寫這個，因為這樣的他不瘋批不偏執，不是熱門人設，屏幕裡的他是杜璐随時可以重置的假人。”

“我不在你們的劇本裡。”

“你說的這個人，我不認識。”

“你們寫不出來的江執，才是真的。”

系統的畫面出現一絲波動，像是數據流被誰拽了一下，整個畫面邊緣泛起漣漪，雨幕扭曲、畫面閃白、聲音卡頓。

【場景3：江執與蘇念棠】

教學樓走廊盡頭，陽光斜斜地落在牆面上，窗外是盛夏的樹影，微風吹得白紗窗微微晃動。

蘇念棠看着屏幕上的“她”站在那，安靜、筆直，一身幹淨的校服，校徽别得端正，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露出一截白皙的頸側，手中拿着一封折得平整的信。

腳步聲從遠處響起，江執走出教室，穿着深色校服，書包斜挎着，看到盡頭的她也沒有停下腳步。

“江執，我想和你談談。”

江執腳步一頓，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立刻沉下來。

“蘇家派你來警告我？”他語氣低冷，像是被捅到某根刺。

“說我不該跟你妹妹走得太近？”

“蘇念棠”沒有說話，手指微微收緊，仍是平靜看着他。

江執垂眸，輕輕冷笑了一下，“大小姐，你不必替你們家來試探我。”

手裡的粉色信封被“她”慢慢收回書包，是“她”藏起來的心意。

屏幕外的蘇念棠看着那個“她”孤獨的背影，忽然像是有點喘不過氣來，這次的她罵不出來，因為她知道裡面的江執是假的。

但她就是氣啊，氣杜璐筆下的江執這樣對她。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冷冰冰的，毫無情緒波動，卻比任何警告都令人窒息，“我的權限還能放最後一個場景。”

“好。”

【場景4：蘇念棠死亡】

虛空畫面開始加載，白霧迅速凝聚成一個病房。

牆壁潔白，窗簾半掀，陽光慘淡地照在病床上。

蘇念棠看見病床上的“她”身上插滿儀器，面色蒼白，唇色灰白，連呼吸都輕得快要看不見，“她”隻是靜靜地看着窗外，從微光到黯淡，天一點點黑下來。

蘇念棠記得這一幕，這個場景出現過在她的夢境裡，“心跳線拉直”的場景，醫生、護士、台詞、死因等等全都一模一樣，如果她沒有記錯，等等江執就會進來嫌棄“她”的死亡了，然後趕去蘇桃的生日宴為他的女主角慶生了。

可下一秒，畫面一顫，像數據流閃了一下。

蘇念棠頓時瞪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一臉不可置信。

門外有人站在暗處，身影瘦削挺拔，指節發白，額前的碎發貼着皮膚，眼神沉沉地落在病房裡那個再也不會動的“蘇念棠”。

但此刻的江執，卻在病房外，眼淚一滴一滴落下。

這一幕，沒有背景音，沒有旁白。

這一幕，從未寫進書裡。

蘇念棠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唯一的偏離。

她的江執和她一樣，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沒走在劇情設定的路上了。

“怎麼不播了？”蘇念棠的語氣帶着一些試探，她心中有一個猜測。

劇場四周陷入短暫的沉默。

突然，一道人影從白霧深處緩緩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