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化,不隻是删除設定,不隻是清空劇本,是抹掉他的記憶,性格,甚至抹掉那個曾經陪自己走過很多個深夜的人。
蘇念棠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在腦海中拼出了某個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猜想,止住了眼淚,猶豫半刻,最終還是問出了那個她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杜璐,是不是沒有寫完結局?”
系統權限者沒有立刻回答。
周圍的數據流似乎也在遲疑,光幕微微閃動,系統權限者調取了杜璐的文稿進行查閱,過了很久才開口:
“是。”
“她沒有寫完。”他停了一下,像在确認一個更無關緊要的事實,然後補了一句,“還被罵了。”
蘇念棠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這話的邏輯,“什麼?”
權限者補充得很認真,“更新斷檔三個月,評論區大量讀者表示劇情不合理,男主人設莫名其妙轉為陰濕、病嬌、精神不穩定,情緒切換毫無邏輯,痛斥杜璐想蹭熱度。”
蘇念棠的眼角跳了跳,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胡編亂造,她實在是想象不到一個溫柔克制的人陰暗爬行的模樣。
“她把一個本該溫柔的人寫瘋,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寫死,無良作者。”
“我們其實......也覺得她挺麻煩的。”光影閃動了下,無奈又疲憊地翻了一頁投訴單。
“設定頻繁修改,角色邏輯崩塌,劇情走向混亂。後台穩定性一度下降到臨界值,光是補丁就打了十幾個。”系統權限者難得露出一點真實情緒,那不是程序設定的冷靜,而是厭煩。
“你死了她才有高潮,江執瘋了她才有話題,蘇桃一摔就能上熱搜。可是一開始真情實感追更的讀者早就棄坑了。”
系統權限者繼續翻查文稿數據,語調仍是公事公辦般的客觀陳述,“稍等,又有個人越過權限翻過來了。”
蘇念棠從那段幾乎無情緒波動的播報中,第一次聽出了一絲人類的無奈情緒。
她忽然意識到,而有人還在拼命往這裡沖。
系統權限者的光影身形開始出現輕微的抖動,四周的數據流突然加快,邊緣出現數道紅色警告光條。
他像是接收到了大量幹擾指令,眼底的權限光源瘋狂閃爍,下一秒,他飛快抛出幾行話:
“杜璐權限已清空,金手指資源耗盡,她也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她們隻想看完結。”
話音落地,系統權限者整個人影便像被強制召回,迅速淡出畫面,隻留下一連串未整理完的調度指令在空中抖動:
【正在格式化中......】
蘇念棠是被一股沖擊力彈出去的,後背撞上虛空邊界,墜落前一刻,視野裡閃過最後一道系統提示。
跌坐在光幕之外,掌心磨破了一層皮,血珠緩緩滲出。蘇念棠卻沒有立刻站起來,隻是盯着那條消失前的指令,沉默地喘着氣。
如果這個世界隻能容納“江執”這個名字的劇本人設,那她就搶過劇本,自己寫下去。
......
另一邊,系統權限者回到總部,半空浮動着無數斷裂的數據端口,主控台數據閃爍不停,預警紅燈亮成一片,一列列代碼瘋狂刷屏,提示“非法接入”“外部幹預”“權限校驗失敗”。
“又是哪兒斷了?”系統權限者沉聲問,一邊走向主控台,一邊問正在焦灼飛快修複數據的助手。
“有人黑掉了我們的電腦,從外部繞過了三重權限驗證。”助手滿身冷汗,手指飛快地在虛拟鍵盤上敲擊,第一次碰到這麼棘手的問題。
“他竟然全部繞過了!”助手猛地一頓,像是被自己查到的某個發現震了一下,“......而且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這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總部安全系統中心層幹淨利落地穿行,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
如果不是主控台在毫秒之間短暫自我刷新了一次,他們甚至不會知道有人來過。
系統權限者眼神驟然一緊,立刻走近一步:“什麼叫沒有?”
助手盯着跳動的屏幕代碼,喉結上下滾動,聲音有些緊張:“他清得太幹淨了,我們所有緩存、端口記錄、系統調用日志,全都空白,就像......就像他從未存在過,和之前蘇念棠後援會入侵完全不一樣。”
系統權限者皺了皺眉,走到主控台前,指尖在屏幕上滑過,光幕驟然定格在一個不到0.1秒的警報點。
“可惜了。”系統權限者看到某處代碼,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他留了一道痕。”
助手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他故意沒删這處警報?”
權限者沒有否認,隻是眼神深了幾分,他忽然想起一個少年的項目提案。
【反向邏輯鍊重組算法】
系統權限者望向被數據不斷波動的界面,冷峻的臉上第一次泛起一絲近乎感慨的溫意。
看來啊,有些人,比命運本身,還執意要蘇念棠活着。
“他來過,不是為了隐藏。”系統權限者緩緩開口,已經找到了答案,“他是來告訴我們——不要碰蘇念棠。”
說完就拍了拍助手的肩膀,“先别管了,這次就當沒有發生過。”然後轉身用自己的權限删除了這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