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寒幽在醫生的準許下，可以下地活動了。他額頭上貼着紗布，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作為肇事司機，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去探望一下傷者。

問清楚了蘇嗅的病房号，寒幽獨自一人乘電梯去了骨科。站在307病房門口，房門微掩，他能清晰地聽到裡面傳來蘇嗅父母和蘇嗅的說話聲。

蘇嗅的聲音聽起來中氣比一開始足了一些，但依舊帶着幾分虛弱。

寒幽深吸一口氣，叩響了病房門。

“你好，請問是蘇嗅先生的病房嗎？”

病房内的談話聲戛然而止。蘇嗅和他的父母齊齊望向門口。

門被推開，一個高大冷峻的身影走了進來。黑色西裝，一絲不苟，渾身散發着淩厲的氣場。

看到是寒幽，蘇嗅的表情有些複雜，而蘇嗅父母則站起身，帶着幾分客氣和審視。“您是……撞了我們家嗅嗅的司機？”蘇嗅媽媽開口，語氣還算平靜。

“是的，伯父伯母好，蘇嗅你好。我是寒幽。”寒幽微微颔首，“我來看看蘇嗅的情況，也為這次事故道個歉。”他說着，将手裡提着的一個水果籃放到了床頭櫃上。這是他讓護士小林臨時幫忙買的，他對這些迎來送往的人情世故一向不擅長。

“哎，小夥子，你也有傷，快請坐。”蘇嗅爸爸倒是顯得比較通情達理，指了指旁邊的空椅子。

蘇嗅躺在床上，左手打着厚厚的石膏，被枕頭墊高着。他看着寒幽，小聲道：“你……你頭上的傷沒事吧？”

“輕微腦震蕩，不礙事。”寒幽的目光落在蘇嗅打着石膏的左手上，那股熟悉的、尖銳的幻痛又一次從他自己的左手手腕處傳來，清晰而短暫。他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寒幽坐了下來，開始詢問蘇嗅的傷情和恢複情況，也談及了關于事故責任認定和後續賠償的問題。他條理清晰，語氣平靜，聽不出太多個人情緒。

蘇嗅聽着，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其實……其實也有我的不對，我不該突然沖到馬路中間的。我當時急着去救一隻小貓……”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寒幽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他确實也因為疲勞駕駛而有些分神，這一點交警的初步報告裡也有提及。雙方都有責任。

談話間，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正好照在蘇嗅的臉上。蘇嗅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擡起沒受傷的右手擋了一下。

幾乎在同一瞬間，寒幽也感到一陣強光刺眼，他明明是背對着窗戶的，陽光根本不可能照到他。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泛起了一層白光。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快得讓他以為是錯覺。“那個……警察說，事故的主要責任在你，但你放心，醫藥費和後續的賠償，我會全部負責。”寒幽将話題拉了回來，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

蘇嗅父母對望一眼，對寒幽負責任的态度還算滿意。

“小貓呢？那隻小黑貓怎麼樣了？”蘇嗅突然想起來，急切地問道。

“哦，嗅嗅，你放心吧，”蘇嗅媽媽笑着說，“當時救護車來的時候，那隻小貓就縮在你旁邊呢。後來警察聯系了寵物店的安逸店長，他已經把小貓接回店裡照顧了，說等你好了可以去看它。”

聽到小貓沒事，蘇嗅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容。寒幽看着他如釋重負的樣子，心中那份因事故而産生的沉郁，似乎也減輕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松感，仿佛卸下了什麼重擔。這種情緒來得莫名其妙，讓他有些不解。

探望的時間不長，寒幽了解了基本情況，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便起身告辭。蘇嗅父母客氣地将他送到病房門口。

走出病房，寒幽按了按依舊有些隐隐作痛的額角。今天發生的這些奇怪的感官錯位，讓他越來越不安。這絕不僅僅是腦震蕩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