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寒幽,在品嘗着這些久違了的、帶着人情味的家常菜時,心中也泛起了一絲微妙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漣漪。這種被人照顧飲食起居的感覺,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帶着些許溫暖的體驗。雖然他依舊抗拒這種被迫的“聯接”,但此刻,他對這個闖入他生活的陌生人,似乎少了一絲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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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蘇嗅成功接管了廚房大權,寒幽公寓裡的夥食水平,便如同坐上了火箭一般,直線飙升。而負責采購食材的任務,則一齊理所當然地落在了兩人身上。
于是,每周一次的“超市采購日”,便成了兩人被迫同居生活中,一項固定且少有的互動。
這天傍晚,寒幽開車載着蘇嗅,來到了附近一家大型連鎖超市。超市裡人來人往,充滿了各種食物的香氣、促銷的吆喝聲以及孩子們的嬉笑打鬧聲,蘇嗅則像一隻剛被放出籠子的小鳥,熟練地穿梭進周圍熱鬧的人群。
寒幽則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推着購物車跟在蘇嗅身後。隻見蘇嗅嚴格按照寒幽列出的清單,精準地在各個貨架間穿梭。他挑選食材的眼光,毒辣得堪比經驗豐富的老饕。哪塊肉最新鮮,哪個應季水果最甜,哪捆蔬菜是剛采栽上架……他似乎都了如指掌。
寒幽跟在蘇嗅身後,每當蘇嗅認真挑選食材後,從他手裡接過,然後放進推車。
就在将食材放進推車裡的空檔,他的味蕾,突然被一股強烈的不屬于他主觀意願的、對某種高糖高油食物的渴望所占據。
蘇嗅被一陣濃郁的、甜膩的香氣吸引了過去。那是超市烘焙區新出爐的巧克力可頌面包,金黃酥脆的外皮上,點綴着融化的巧克力醬,散發着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
蘇嗅的口水差點沒流下來。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可頌。
寒幽轉過頭,順着那股“渴望”的源頭望去,果然看到蘇嗅正站在烘焙區,對着一堆巧克力可頌,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
寒幽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他推着購物車,朝蘇嗅走去。
“清單上,沒有這個。”寒幽開口,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冰冷而缺乏感情。
“呃……我知道。”蘇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就是……看看,看看而已。”寒幽那邊,或許也感應到了他對巧克力可頌好的渴望,這讓他有些窘迫。
寒幽沉默地看了他幾秒,突然伸出手,從貨架上拿起幾個獨立包裝的巧克力可頌,扔進了購物車裡。
“!”蘇嗅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寒幽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推着購物車,頭也不回地走向了收銀台。
蘇嗅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追上寒幽,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驚喜“寒醫生,你……你真是個好人!”
寒幽沒有理他,但蘇嗅卻清晰地感覺到,通過那無形的鍊接,從寒幽那邊傳遞過來的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于“無奈”和“縱容”的情緒。看着購物車裡的可頌,蘇嗅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潔癖、龜毛、不近人情,但似乎……也并非完全的冷血動物?
采購完畢,回到公寓。蘇嗅哼着小曲兒,心情愉悅地開始準備晚餐。而吃完飯後,不可避免地,又到了“誰來洗碗”這個環節。
最初,蘇嗅是主動承擔洗碗任務的。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那套幹淨洗碗标準,在寒幽這位“潔癖晚期患者”面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每一次蘇嗅洗完碗,寒幽都會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目光銳利地端詳蘇嗅自認為已經洗得“锃光瓦亮”的盤子,片刻後,被他精準地指出盤子邊緣殘留的一絲油漬,或者杯子内壁上殘留的水垢。
然後,寒幽便會一聲不吭地戴上醫用級别的白色乳膠手套,從蘇嗅手裡接管洗碗槽。
蘇嗅隻能站在一旁,無奈地看着寒幽以一種近乎進行手術般的嚴謹和專注,重新清洗那些在他看來已經“完美無瑕”的碗碟。
蘇嗅靠在廚房門框上,看着燈光下寒幽專注洗碗的側影,突然有些……看呆了。
他發現,這個平日裡總是闆着一張“苦大仇深臉”、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男人,認真起來的樣子,竟然……有那麼億點點……帥氣?
他的鼻梁很高挺,下颌線清晰而流暢,嘴唇的形狀也很好看,隻是平時總是抿得緊緊的,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此刻,他微微低着頭,額前的碎發有幾縷垂了下來,柔和了他臉部過于淩厲的線條,那雙平日裡總是帶着審視和挑剔的眼睛,此刻也因為專注而顯得格外深邃與沉穩。
“啧啧,”蘇嗅在心裡暗自感歎,“這家夥,不去搞家政,真是屈才了!不對,就他這潔癖程度和這副一絲不苟的架勢,至少也得是個頂級家政公司的王牌管家級别吧?雖然……他在當醫生這方面的天賦,可能……也确實不錯?”
很快,所有的碗碟在寒幽那雙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的精心打理下,變得光潔如新,廚房的台面也被清理得一塵不染。
蘇嗅看着眼前這煥然一新的廚房,以及那些閃閃發光的碗碟,由衷地感歎道:“寒醫生,您這技術,簡直了!不去開個家政培訓班,都可惜了!”
寒幽摘下手套,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廚房。但蘇嗅卻從他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雖然隻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以及通過聯接傳遞過來的、那份維持“秩序”而産生的、細微的滿足感中,讀懂了一切。
從那以後,洗碗這項“光榮”的任務,便順理成章地由寒幽負責了。而蘇嗅,也樂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