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十八歲生日快樂！”
夏日夜裡的涼風吹撫過餘小小眼角挂着的淚珠，再怎麼樣，餘小小也是個脆弱的女孩子。再怎麼僞裝得堅強，她從來沒有成功抑制住眼淚。
四年前的那一幕，無論時隔多久都會令餘小小動容。
隻是那一瞬間，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闖進了餘小小的心裡，徹底驅散了餘小小悄悄埋在心底的所有陰暗。
一定是上天看餘小小實在是太苦了才派下蘇禾雨這麼個天使下凡來拯救她。
蘇父讓餘小小一個人在清水市租了房，美其名曰是為了方便餘小小日常上學。
其實是不想讓餘小小這個外人打擾他們一家人吧。餘小小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被父母丢棄，被收留自己的舅舅舅媽讨厭……難道隻是因為她不愛說話嗎？也是啊，哪個大人會喜歡什麼事都憋在心裡的小孩。
盡管她如此不愛說話，蘇禾雨依舊會不厭其煩的分享她的日常，還會不斷引導餘小小去聊聊關于自己的事。
漸漸的，餘小小覺得即便沒有父母的愛，也沒什麼關系。
她有蘇禾雨這個妹妹便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餘小小生日當天，蘇禾雨這個傻小孩，一個人單槍匹馬從胥陽縣打車到清水市，坐了整整四個半小時的車，隻為了給十八歲生日的表姐一個驚喜。
連蘇父蘇母的一個祝福都沒能收到的餘小小，在這一天即将結束的最後一刻，等到了蘇禾雨雖遲但到的真摯祝福和生日禮物。
臨近的高考讓餘小小焦頭爛額，一直以來成績都不是很理想的餘小小在成人這一天渾然忘我地點燈複習到深夜。
忽然響起純音樂的電話鈴聲，沒什麼朋友的餘小小，一瞥手機，下意識以為是騷擾電話的她，正準備挂斷，卻見着屏幕上跳着“禾禾”兩個字。
餘小小心下一驚，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接通鍵，現在都快淩晨十二點了啊。以往蘇禾雨從來不會這麼晚了還打來電話，事出反常必有妖，餘小小正擔心她大晚上千萬别出什麼意外時，在電話被接通的一刹那，就聽到電話那頭響起對方興奮的喊聲：“表姐！十八歲生日快樂！”
“哔哔——”
餘小小反應了半晌，忽然聽到電話裡的卡車鳴笛聲，此時餘小小租的房子附近恰巧也響起了鳴笛。
“你在哪？”餘小小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便是離開課桌走到窗邊往樓下望去。
果然在大門口的路燈下站着一個牛仔褲白襯衫高馬尾的女孩子，懷裡緊緊抱着一束金黃的向日葵，一手提着一塊小蛋糕，另一隻手握着手機貼在耳邊。
在餘小小問出話後，蘇禾雨擡頭與從二樓窗戶看下來的餘小小四目相對。
蘇禾雨笑了笑，擡起拿手機的手沖餘小小招手：“表姐！下來給我開門啊！”
餘小小來不及挂斷電話就飛奔下樓，身上還穿着睡衣來不及換。
——哒、哒、哒、哒、咔哒，吱呀。
餘小小把樓下沉重破舊的大門門栓拉開，奮力推開大門後，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去。
而蘇禾雨亦默契十足的放下手中的東西，張開雙臂，迎接餘小小飛奔而來的擁抱。
“砰”。
蘇禾雨笑着接住了飛過來的餘小小，與她撞了個滿懷。
在路燈下，在熱烈的夏季的淩晨，她們緊緊相擁。
蘇禾雨在餘小小耳邊輕聲細語道：“生日快樂。希望我來的不算太遲。”
餘小小無意識的用腦袋蹭了蹭蘇禾雨的耳朵。真是個傻子，她才十四歲啊，怎麼能這麼大膽呢？
餘小小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從小到大欠了蘇禾雨太多太多。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那就下輩子……還要做一家人。
下輩子，換表姐保護禾禾吧。
“這麼晚了就不要來了啊，就算要來，跟表姐說一聲，表姐去接你。你這樣大半夜一個人跑出來太危險了……”
餘小小絮絮叨叨的像個老媽子，蘇禾雨連忙應道“是是是”。
結果她還不以為意的反過來安慰餘小小，她輕拍着餘小小的背，任餘小小抱了很久很久：“怎麼能讓壽星親自來接我呢？再說了，我這不是沒事嘛，我是誰呀，你的禾禾我打會走路起就開始走南闖北的～”
說着蘇禾雨撇了撇嘴，輕笑着：“還有，我這不是想給表姐一個驚喜嘛。提前說了就不算驚喜啦。”
“嗯……”餘小小的聲音帶着鼻音，小得如同蚊蠅哼哼，含糊不清的應着。
蘇禾雨能感覺到表姐此刻在哭，她沒有急着推開餘小小，即使被這樣緊緊抱着并不舒适，蘇禾雨還是輕輕安撫着餘小小。
餘小小把頭埋得更深，不願意撒手讓蘇禾雨看到她現在這個有些狼狽不堪的模樣。
淩晨十二點的路燈下有兩個女孩子相擁在一起，一個女孩子笑着輕拍對方那纖細的背脊，另一個女孩子偷偷摸摸的忍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是晶瑩剔透的淚珠卻是不可控的往地上砸去。
直到蘇禾雨感覺到餘小小有松手的迹象了，才顫顫巍巍出聲：“表姐……我喘不上來氣啦。”
餘小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抹掉了眼淚，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裝得若無其事放開了她。
蘇禾雨當作沒瞧見餘小小臉上的淚痕，依舊笑靥如花般遞上那束比她整張臉還大的一捧向日葵。
當餘小小接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向日葵裡用淡紫色絲帶綁着一個精緻的禮物盒。
“這是……？”
“禮物。我在網上看到說成人禮物送成人禮服比較好。我挑了好久，因為我覺得那些普通禮服都配不上我這天仙下凡的姐姐。”
餘小小終于笑了起來，捏了捏蘇禾雨那肉嘟嘟的臉，故作沉穩的調侃道：“你呀，怎麼還是這麼油嘴滑舌的。”
蘇禾雨頗為自信的擡起頭仰視着餘小小：“才沒有！實話實說啊！我的表姐就是天生麗質。”
蘇禾雨的手機在這時突兀的響起——是蘇父蘇母的電話。
他們發現孩子不見了，打電話詢問去哪了。
蘇禾雨簡單回複了他們，無意中瞥見時間，發出小聲的驚呼：“啊！十二點零五分了……表姐的生日已經過了……”
“沒關系的，為了你，我推遲幾分鐘出生。”
“哈哈～這可是表姐說的啊。”
蘇禾雨見餘小小剛剛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解釋道：“剛剛是我爸媽，嗯……我沒告訴他們我來清水市了……”
如果告訴他們了，就來不了了，餘小小心裡清楚得很。
她手裡托着禮盒輕笑了聲，來掩飾内心的五味雜陳，聲音卻是很沒出息的染上了點哭腔：“嗯，我知道的。”
“哎呀，表姐快拆開看看喜不喜歡。我特意挑的主灰色搭配白色系的禮服呢。”蘇禾雨知道自己父母對餘小小不是很好，不然也不會讓餘小小一個人待在清水市，一個人無親無故的。
餘小小一定不會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蘇禾雨便迅速轉移了話題。
餘小小眼底盡是溫柔，不緊不慢地拆着禮盒。灰色，餘小小最喜歡的顔色。向日葵，餘小小最喜歡的花。
“謝謝你記得我喜歡的一切。”
“這有什麼的，我好歹認識了表姐十四年呀。不記得才不應該呢。”
蘇禾雨将提着蛋糕的雙手背在身後，踮起腳尖湊近餘小小，在路燈下更顯得像墜入凡間的小天使。
“表姐快看看喜不喜歡呀？”
餘小小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道：“喜歡。”
“表姐騙人，還沒拆開呢，表姐就說喜歡。”
餘小小笑意漸深，将絲帶最後一根也完美解開：“隻要是禾禾送的，我都喜歡。”
隻不過當餘小小看到禮盒裡面的服裝時，眼睛瞪的像銅鈴，直接傻眼了。
“這是？婚紗……嗎？”
“不是呀，是禮服啦。”随後蘇禾雨又不太肯定的自我懷疑起來，小聲呢喃着，“确實有點像婚紗……不會吧？難道婚紗混進禮服裡了？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