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寺是大淵最大的寺廟,在大淵有護國寺之稱,平素裡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喜歡來這裡上香,也不是迷信,就是為了求個安心,而昭和寺的正殿旁有一處偏殿,是寺内專門設置的求簽之所,正殿與偏殿相通,距離也不過一二百米,大概是抱着來都來了的心思,一些人在正殿上完香後便會徑直拐向偏殿,為家中小輩求上一簽,有的問仕途,有的則問姻緣,說來也巧,不少從寺中求簽的都仕途坦蕩,姻緣美滿,久而久之,昭和寺簽文靈驗的美名就傳了出去,許多人慕名而來。
趙觀雪與一旁的小沙彌走到偏殿門口的時候,恰逢一對主仆從内殿裡面走出,看其打扮,應當是哪個尚未出閣的官家小姐,走在前面的妙齡少女手裡拿着竹簽,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喜色,趙觀雪與主仆二人擦肩而過,待走到下一個拐角,趙觀雪轉頭詢問身側的小沙彌,“你們昭和寺的簽文真那麼靈不成?”小沙彌看了趙觀雪一眼,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開口解釋道:“那當然,我們寺内的簽文是出了名的靈驗。”
行至偏殿,供奉佛像的台座上立了很多支蠟燭,雖是白日,殿内的蠟燭卻也點燃着,按理說,應該有許多求簽之人,可趙觀雪放眼望去,入目處除了一個身着方丈僧服的僧人并無他人,那個一直雙眼緊閉的僧人似有所覺,在趙觀雪目光落在他面上的瞬間便睜開了眼睛,趙觀雪與他四目相對,心中生出一種感覺,這個人好像料到她要來,是專門在這裡等她的。
帶着趙觀雪來這裡的小沙彌見到這個僧人卻是很尊重的樣子,“塵寂方丈,她…”話音未落,那個被稱之為方丈的人便打斷了他,“老衲知曉的,明悟,你先退下吧。”塵寂雖然面上顯得一切盡在掌握,内心卻在奇怪,按理來說,這支簽文不應該這麼早到趙觀雪手上才是,距離明悟出門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算是明悟一出門就遇見了趙觀雪,可他起的的卦象顯示的分明是有驚無險,以他的卦象來看,這中間定是存在曲折的,趙觀雪并不會輕易便跟着明悟來偏殿。
他哪裡會知道,明悟一出門就出了狀況,若不是趙觀雪手疾眼快,他怕是要在正殿裡表演一個天女散花。可也正是因為這個小插曲,導緻這本該由趙觀雪抽出的簽文落在了地上,被唐靜儀瞧見,而唐靜儀對這支落地的簽文不同尋常的态度,又讓趙觀雪對這支簽文有了興趣,一個個的巧合撞在一起,讓趙觀雪沒有多猶豫便跟着明悟進了偏殿。
出于對方丈的信任,在被塵寂打斷後,明悟并沒有繼續給塵寂解釋剛才發生的事,而是在内心不斷感慨,方丈竟然連他鬧出的烏龍都能算出來。明悟把自己抱了一路裝着竹簽的木盒放到了桌子上,依言退下。
待屋内隻剩下二人,塵寂目光投向趙觀雪,“施主,你抽到的這支簽文,可是上好的姻緣簽。可見你在姻緣一途上,已有命定之人。”
“塵寂方丈,我是真的很想相信你的,”趙觀雪一笑,雖然嘴上這樣說着,趙觀雪面上的神色卻漫不經心的,“隻是,這簽文不是我抽的,是方才那位…明悟小師傅沒拿住,這才讓我撿到的。”趙觀雪語氣一頓,真誠地望向塵寂,“怎麼,貴寺的簽文碰瓷也算是我命定的不成?”
塵寂被她噎了一下,沒想到原來那一卦有驚無險是應驗到了這裡。可他活了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過一瞬,便面色如常,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對這趙觀雪道:“這簽文啊,是故人再逢,舊緣重續的卦象。”滿室的燭光打在塵寂的臉上,給他添了一絲佛性,顯得高深莫測。
雖說趙觀雪覺得這個什麼方丈不大靠譜的樣子,可還是被他話中的故人二字晃了一下心神。
趙觀雪回過神來,勉強笑了一下,“多謝大師的祝願了,隻是我平生最不信命,向來也不認這子虛烏有之事。”
塵寂聽罷,并沒有反駁趙觀雪嘴裡的子虛烏有一詞,隻是意味深長的問道:“可施主當真是半點不憶故人?”
趙觀雪腳步頓了頓,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最後鬼使神差的竟然想到了昨日那個男子的臉,可最終她隻是淡淡道:“我啊,可沒什麼故人。”至少,在這裡是沒有的。
她的故人啊,都在遙遠的秦都,一個在曆史的洪流中消散的朝代。許多舊人葬在那裡,她也再也回不去。她來到這個朝代,而她的秦都啊,在這千年後的大淵找不到它存在過的證據,僅是野史中留下隻言片語,讓後世窺見一點痕迹。
趙觀雪别了塵寂方丈,腦海中卻一直想着剛才他那句“故人再逢,舊緣重續。”
“昭昭。”
趙觀雪順着聲音望去,一眼瞧見顧承啟,男子一身黑衣,在趙觀雪望過去的一瞬間,顧承啟面上淩厲的神色柔軟下來,顯得有些人畜無害。
趙觀雪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不由自主的,她就想起自己剛才在塵寂提到故人二字時,想到了他的臉的事,一時間,趙觀雪頗有些不敢見他,趙觀雪也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瞬間,她腦海中第一張想起的竟然是顧承啟,明明隻不過昨日見了一面。
顧承啟提步,走近後發現了趙觀雪手中捏着的簽文,“昭昭,你也對昭和寺的姻緣簽感興趣?”他壓下眼中的暗色,不動聲色的詢問。
趙觀雪:“随手撿的。”
顧承啟當然不信,他觀察着趙觀雪的神色,見她不像為情所困的模樣,便也沒有深問。
趙觀雪随口問道:“你是來上香的嗎?”她瞅了一眼身後的正殿,覺得顧承啟不像是信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