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無限,人間三月。
雲層萬丈,暮色漸起,餘晖隐落。枝桠無聲崩裂,飛鳥穿行鳴啼在雲層一晃而過。
長睫翕動,姜喻睜開眼未來得及看清身處何處,擡眼便與一隻垂涎欲滴的綠眼餓狼對視,吓得她心跳加速,出于本能地轉身奪路狂奔。
纖細的绯紅身影于灌木叢中穿過,粗糙枝條劃破上好的布料,姜喻臉頰被荊棘劃傷,滾落血珠,腳下步伐由快漸緩。
她扶樹留意逐步逼近的狼妖,口留晶瑩唾液,火紅舌頭舔了舔鋒利牙齒。
它嘶吼跳躍,頭頂籠罩一道陰影逼近。
我嘞個老天啦!怎麼能讓她開局玩命!
右眼皮狂跳不止,姜喻側身在地面滾了一周,連滾帶爬地挪身,掉頭另辟一路狂奔。
“啊啊啊啊——大狼哥,我八字批過,克胃!我身上沒幾兩肉又柴的很,吃了肯定塞牙!”姜喻跑的眼前發黑發昏,大學體測800米4分35秒,她不過是勉強及格的成績。
危機當前,硬是讓她幾次有驚無險,沒讓狼妖得逞。
完全顧不了前方何路,哪裡沒有樹枝擋路遮掩,就往哪裡跑。
“呲——”腳步急刹。
紅衣少女後怕地停歇腳步 。
白日當空,她跑到斷崖邊。
大概沒有比她更慘的,馬上領便當的穿書女了。
姜喻下意識屏息,小心翼翼探出腦袋望了一眼——深不見底。霎時臉色泛白,兩腿不争氣地發軟。
山崖邊,一個主角跳崖必備場景。可與她一個炮灰角色有什麼關系!
狼妖停下來原地來回打轉,亢奮的唾液随着大白牙流了一地,享受撕裂獵物前,獵物走投無路的快感。
眼看狼身蓄勢待發的撲咬架勢,在跳了崖求死和奮手一博求死裡,姜喻力不從心地選擇相信玄學。
這匹狼能不能一個跳躍給跌下去。
她回眸擠出一絲幹笑:“灰太狼大哥,我真沒有幾兩肉……”
“呵。”
空氣靜默一瞬。
冷漠且揶揄的譏笑自它身後傳來,繞在懸崖上似是一道亮閃閃金光的信号。
有人,說不定有救!
姜喻循聲望去。
最後一抹斜陽穿透雲層落在暗金色長靴,步履漫不經心踏碎金瓊,持劍而出。少年随手拿着銅錢,指尖摩挲,反複抛起接在掌中心。
銅錢空中一轉,金光一閃,少年狹長的丹鳳眼内漆黑瞳仁定定地看向她,蓦然彎唇冷笑。
樹葉婆娑,兩者相望,視線交彙,時間恍若隔世凝滞了一瞬。
少年身穿玄色圓領袍缺胯袍,袖口黑色護腕束,袍擺紋有風格迥異的猛獸腳踏祥雲,暗金蹀躞帶束腰,襯得身材颀長,寬肩窄腰。
這身高,目光下移,那雙腿比她小命都長。
他嗓音含笑,凜冽的目光掃了眼她,不偏不倚地發問:“師姐讓在下好找,師姐可猜猜,銅錢是正面,還是反面?”
熟悉的台詞,她一刹那怔愣原地,汗毛齊刷刷地豎起。
師姐,少年,銅錢……
她陡然一驚,這不就是原著描寫的反派男二——沈安之。
《求妖》書中的反派男二,鶴門宗入門最晚卻隐藏最深,天賦異禀。
原著說他身世悲慘,天生聖陰仙體,取之血肉則可煉丹、提升修為,雙修則大補。
十年後,他暴露身份遭人陷害追殺,黑化颠覆正反兩道,嗜血屠殺,獨霸天下。
表面溫柔純良,除妖驅鬼,好一副正派人士。實際偏執病态,喜怒無常,愛好殺戮。
文中多次描述道他開口問你銅錢正反,一個不足輕重的玩笑,說明他已然動了殺心。
妥妥一朵從裡到外,沒有一根頭發絲不是的純黑蓮花。
笑起來分明是誰家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卻是惡鬼修羅的氣質。
邁開暗金花紋長靴,沈安之喉結在陰影裡滾動,染着薄繭的指腹慢條斯理地摩挲過銅錢劍身紋路,低沉嗓音故作耐心地再喚:“姜師姐?”
姜喻哆嗦蒼白的嘴唇,音色發顫:“正面?”
“不好意思,師姐,你猜錯了。”他淺笑得滿是遺憾,像是開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笑繼續道,“隻好請師姐和狼妖在我的劍下死去了。”
狼妖徹底被他激怒,沖上前撕咬他。
明明無人眨眼,銅錢鑄成的劍光淩厲閃過,狼妖圖留嚎叫一聲,痛苦嗚咽化作齑粉。
沈安之嘴角噙着冷笑,眼神徹骨寒冷,冷冷地看着她:“跳,或者我送你一程。”
壓迫感的畫面沖擊太大,一步步過來的沈安之像出竅的寒刃威懾十足,姜喻特沒有骨氣的跌坐在地。
負隅妄抗定徒勞,姜喻緩緩擡眼,明晃晃的劍光落下前小聲啜泣,壓低聲音道:“我隻說一句話。”
沈安之饒有興趣的握緊劍柄,微歪頭看清她臉頰血痕,出奇耐心地欣賞她臨死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眼角洇着薄紅,幹脆捂住眼睛,姜喻破罐子破摔喊道:“沈安之,去你大爺的。”
她話音剛落的刹那,淩厲風聲從兩人身後襲來。狂風大作中山崖斷出數條裂紋,伴随轟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姜喻渾身一抖,比疼痛先來的是失重感。
下一刻,兩人一同跌下。
悲憤慌亂中,姜喻隻來得及抓緊一片黑色衣角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