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知道他同自己一樣,都看出甄沃道謝的勉強,隻是請咱們去幫忙的是甄家母親,她的訴求才是我們應該在乎的。
葉輕狂放下花灑,“看來還得再跑一趟,不過,女兒不願意的事情,父母強求也無用,這一趟,不過是讓甄家父母看清形勢,省的埋怨我們不作為。”
喬三妹浮誇地猛烈鞠躬,“感謝師父,師父辛苦了。”
“即為人師,不辭辛苦。”
又回到米元樟,還是深夜,甄家父母依然在路旁伫立等待。甄母正欲開口,葉輕狂揮手打斷,無需贅言。
阿沃從二樓收拾好行李,蹑手蹑腳地下樓,眼光一撇,母親不知何時出現在大門處。
阿沃大吃一驚,結結巴巴說道:“媽媽,我,我把箱子放到下面,上面房間放不下。”
這理由說得蹩腳,甄母愁眉道:“為什麼呢?斷了不好嗎?你心太大了,人妖殊途,會傷着自己的。”
阿沃不正面回答母親,隻是反問道:“媽媽,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那麼饞一個孩子,我做紅燒牛蹄筋都不出來吃飯,能有什麼好事,肯定是它又來蠱惑你了。”甄母神情落寞,“在家待着不好嗎?和這種妖邪之物出去闖蕩,難說能有什麼好結果,你怎麼這麼傻?”
阿沃放下行李,奔到媽媽面前,跪下,哭道:“媽媽,你放我走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等我站穩腳跟了,我就接你們到身邊,住大房子,過好的生活。”
甄母俯身擁抱着女兒,不肯撒手,“我不許,你不能走,就待在爸爸媽媽的身邊,知道嗎?不要犯傻了,鳳枭同巢,哪有好事?”
母女倆一邊哭一邊推搡拉扯,武峯本隐身,見此情狀,現身安撫,“阿姨,我不是壞人,我會好好照顧阿沃的。”
“你當然不是壞人,你都不是人,”她尖叫道。
聽得此聲,躲在卧室門後的甄父拿着斧頭沖出來,一斧頭劈向武峯,如同砍在金剛石石壁上,毫發無損。
“唉!”
武峯初入人間,獸性未馴,蓦然被激怒,臉上顯現出野獸之形,殺戮之氣震得甄家父母瑟瑟發抖,連滾帶爬縮到牆角。
見此情形,阿沃連忙出聲制止:“峯哥!不要傷害我的爸媽!”
理智瞬間重回高位,它縮回爪子。
甄父大聲叱問:“阿沃,你要和這樣一隻野獸為伍,萬一那天你們吵架,他把你一口吃掉,你又去哪裡後悔?”
甄沃跺腳喊道:“它不會的,它對我可好了,是你們不對,一見面就是刀砍斧劈,還叫人捉他,就是這樣他才會自保。他都不通人情世故,是我教導他,讓他找你們下聘,好好講話,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鬧成這樣,難道你們就沒有責任嗎?”
甄父難以置信,喊道:“我們有什麼責任?”
阿沃牽起武峯的手,對着父親,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們老是用最壞的思想來揣測他人,本來是一件好事,結果你們一攪合就變味了。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拜托了,别再操閑心了,你們的處理方式隻會壞事,換個思路,這本是一件大喜事,大好事!”
甄沃看着蜷縮在地的二人,可憐又可笑,或許這就是自己與普通人的區别,爸爸媽媽老老實實一輩子,也隻是糊口過活,而我隻能自己去創造自己的奇迹,是的,這是一個奇迹。
“起來吧!我就不扶你們了,我手上還一堆的東西呢!”
武峯聽她所言,伸手接過行李,阿沃對着他甜甜一笑,“我會幸福的,肯定會。”
剛打開大門,月色孤寒,門廊上,葉輕狂持長劍而立。喬三妹在一旁吃着椒麻雞,她有些餓了,掰下一隻雞腿,問道:“師父,吃嗎?”
“等會兒。”
甄家父母哆嗦起身,喊道:“師父,快請收了它!”
武峯即知不妙,化作青煙逃離,葉順着痕迹淩空而去。
“好道法!”甄家父母感歎道。
三十裡外的山谷裡,野草在寂靜中勃然生長,吞噬掉人類活動的痕迹。草根處霍的鑽出一隻狐狸,龇牙咧嘴朝着葉輕狂咬去。
劍如冰雪透明,帶着凜冽的殺意穿透武峯的右肩,它緩緩單膝跪下,臉色煞白。
“請放過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來人間除了沉迷女色,也學習了古詩詞嗎?”說話間,劍化作光點消散,葉俯視着被血染紅的同類,沒有了寒意。
武峯伏地苦笑,“來到人間,我學會了很多,最深沉的,就是愛情,”他面色凄然,但眼神卻彌漫着奇異的神采,那是他領略的愛情賦予他的魔力。
“愛情?一隻狐狸,不好好修行,反而迷戀紅塵,荒廢時光,你在糟蹋自己的天分。以愛情為筏子,放縱情欲,透支修為,你以為的愛情也會是一場笑話。本是同根生,妖類行走人間必須遵循相應守則,否則一定引來業果報應,希望你能及時勉勵,重渡婆娑世界。”
“隻要你不殺我,我自然是可以重修的,”武峯擡頭仰望,目光灼灼,“我犯了什麼錯?難道阿沃向你們求援了,要驅逐我?不過是她父母的意志,強權壓迫卻打着天理的幌子。”
葉的笑容帶着些許嘲諷,“你的生命取決于你,該如何過活,随你意。至于甄沃,你說得對,她打着她的算盤,人心所擇,何道外邪入侵?”
武峯聽他所言,略帶期待地問:“那你們不拆散我們了?”
“不。”葉輕狂斬釘截鐵,那女孩自有一番心思,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心,我們又何必妄自尊大、強加幹涉,“我忙着各界穿梭,上下鑽營,沒心思‘帶孩子’”。
“你這隻靈狐,啟智開蒙晚,又耽于情愛,不通人心,做事更是橫沖直撞,不講章法,再和甄沃這樣的人厮混為伍,隻怕應劫身死之日不遠,”葉輕狂語氣淡然,但句句狠辣。
武峯隻聽見他答應不拆散愛侶,内心滿是喜悅,其他的話,就像是刮過草尖葉梢的微風,沒留下半點分量。從他劍下逃脫,又得到葉不再幹涉的承諾,萬裡山河,還有什麼阻礙呢?
兩妖一塊回來,甄家父母見狀,不解地問道,“道長,這是什麼意思?”
喬三妹插話道:“意思是這狐狸被罰的原由是禍害女孩,可女孩自己不同意申冤,那就不能算作罪狀,既然無罪,我們師出無名。”
甄父急切地說:“難道我們作為父母,不能代替她處理這件事嗎?”
三妹搖搖頭,“她是成年人了。”
阿沃有些煩躁,“好了!我個人的私事,能别開公堂會審了嗎?蒼天啊!我招誰惹誰了,現在,大家誰也别管誰,各顧各。”
她歡快地一把抱住武峯,“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人拆散我們了。”
他快樂到抱着她轉圈,天地萬物旋轉起來,暈暈沉沉中模糊但明亮的未來敞開了胸膛,歡迎這對愛人的到來。
甄母無言以對,她從這段感情中看到了腐爛衰敗的成分,可現在,她也無力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