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
王病了?什麼時候的事?
殿門處,本在等上朝的衆臣,聽完龍鸾殿的公公急急忙忙來禀,面面相觑。
林遊與冷同文,交互了一個眼神,最後一緻望向崔偉立。
“這樣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氣的。”
崔偉立一甩袖子,把自己劃清,随後銳利看向禀事的容公公:“容公公,借一步說話。”
容公公低下頭,腳步越過衆人,随同崔偉立來到僻靜處。
大臣們,對内宮的事略有耳聞,暫不明局勢的狀況下,也都一一散了。
冷同文倒是拉着林遊,并未第一時間離去。他們二人側立,關注着崔偉立與容公公。
“當真?”
“是啊…”容公公朝着周圍看了看,臉上挂着職業笑容。
崔偉立面露慮色:“那還是有勞容公公了…不知現在,可有什麼人去了内務府?”
容公公搖頭:“無人,王下了旨意,也不準任何人去看。倒是内閣那一批新進的大臣,忙得不可開交。王這兩天,也是辛苦…”
“好…”
冷同文與蘇霁的舅公,左親王稍稍對付了幾句,又回到了林遊邊。
殿門外,人越發的少了。
矗立遠眺的林遊,注視着地平線上,高高懸挂的那一枚朱明,神色不明。
“林遊啊,這朝裡朝外大家夥兒都知道了。荔公公一天不在,王茶不思飯不想…還病了,你說,這算不算相思病?”
“放屁!”林遊一回頭,圓目一瞪,脫口而出,落地回響。
他第一次殿前失禮,張口就罵。
容公公與崔偉立不約而同的回了頭,臉露微異。
冷同文閃過一絲尴尬,偏過頭去,宛若林遊罵得不是自己。
“你這說的什麼胡話。别人眼裡心裡淨是這些個龌蹉,你怎麼也跟着這樣想。”面紅耳赤的林遊,梗長着喉嚨,瞪着眼,口水幾欲噴到冷同文的臉上。
冷同文見周圍也沒什麼外人,轉回頭,揮揮手:“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你也别生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另一邊,識趣的容公公對着崔偉立客套笑笑,躬身告辭。
崔偉立目送容公公走出幾步,這才轉身朝林遊二人走來。
“說了什麼錯話?氣得林大人在殿前訓話。”崔偉立邊走邊問,眼神瞟向冷同文,夾雜個人的幸災樂禍。
冷同文傲慢的别過頭,雙手往後一擺,一副不與同流合污的姿态。
“崔大人。”林遊客客氣氣的恭敬了一下,臭下臉,“你前腳剛提讓荔公公進朝堂,你看這不到兩天的功夫,後腳荔公公就被王送進了内務府…”
“是啊。”崔偉立眼眸漸深,想摸一摸自己下巴的胡子故作怅然,觸手摸到了光潔,隻得不失尴尬,狀若無事輕巧的一瞥,淡淡道,“興許,王喜歡先抑後揚?”
“先抑後揚?”冷同文喃喃一念,把傲慢的頭扭了回來。
崔偉立點點頭,嚴肅道:“是阿。王惜才,斷不是那種因為自己個人情緒,就莽撞沖動之人。這樣想來,隻有如此才能解釋王的行為了。”
林遊聽着崔偉立三分靠譜的分析,心情得以舒緩,餘光睥向冷同文:“我受過荔公公恩惠,這會兒不宜去内務府。冷大人,可否替我去一趟?”
“去去去。”
冷同文對林遊沒有脾性,現在隻要不罵他了,叫他做什麼都滿口應下。
暫且如此。
别無他法。
想到内閣,林遊眉心一擰,目露焦灼:“崔大人,那我先回了。内閣情機處有許多文件,送去了我府。這會兒功夫,估計着我的桌上碼了一堆。”
“恩,林大人請回吧。”崔偉立颔首。
中軸一走,就剩了倆不相幹的幹瞪眼。
冷同文職位不及崔偉立,卻仗着身高,居高臨下斜着崔偉立同他不客氣說話。
“崔大人,你說林大人,日後是否會接管内閣情機處大總管一職?”
目送着林遊的身影越漸越遠,崔偉立面上揣着笑,随意應付一句:“應該的,林大人之能,在三公之上。”
冷同文眼神玩味:“哦,崔大人真是這樣想?”
這話一落耳,崔偉立正肅挺立,轉過身,與冷同文四目相對,一闆一眼問:“冷大人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部分的玩笑話,他随便聽聽就過去了。
可有一些玩笑話,他也是會較真的。
崔偉立端出了架勢。
“冷大人,我知道你素與林大人交好,才不與你計較。若有朝一日,你挑撥離間我與林大人,那我也不會容你。”
冷同文哪裡見過崔偉立的銳利壓迫,被震攝到一時語塞卻也極力辯解:“我,我不是…”
崔偉立壓根不聽,甩了袖子,腳步一邁,走了。
留了冷同文一人,在原地心裡七上八下的來回兜兜落落,好一會兒,他眼神落定。
“嘿!”冷同文左手握拳,打在自己的右掌,銀牙一咬,“唬我呢,這是。”
整個朝堂之上,林遊還未起勢之際,唯有冷同文一人将他奉為上座。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為林遊樹敵呢?
廣袤整潔的場上,一輪火紅懸中,映射着大理石的白淨明亮。
溫度,随着日頭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