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夜的話如平地驚雷,驚得裴今遙心頭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莫非……
“應該說我殺得并非真正的嶽大人。”
果不其然,他這句話印證了裴今遙的猜測。
“竟也是頂替之人?”堂堂工部侍郎都能被人頂替,這朝堂上下莫不是已成了個篩子吧?
嗯……不過她相信誰人都可能被頂替,但他們大理寺的方大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絕對。
顧長夜可不知她思緒已經飄遠了,下一句話又把她給拉了回來。
“工部侍郎五年前跟随陽大人北上治水,再回來時面容受損他自稱是感染時疫所緻,這确有此事沒人發覺不對,直到後來我發現後才将他殺了。”他一句話就帶過了自己的事。
裴今遙也能理解,錦衣衛總有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探查之法。她懷疑這位頂替嶽大人的人多半也能跟“明堂”扯上關系,這“明堂”還真如蝗蟲一般,如影随形所過之處片甲不留。
“那衛晖身上的那張紙是不是你放的?”今夜機會難得她恨不得一下子問十個問題。
果然做得太明顯了嗎?
顧長夜遲疑着終究還是點頭承認了,“我隻是想讓你盡快注意到這幾樁案子是有聯系的。”
他說完忍不住用餘光瞥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有古怪便又開口,“不過是我多此一舉了,即使我沒有放那張紙你也會發現,甯安府衙的人比我想的要聰明。”
不是裴今遙自誇,自她帶着甯安府衙的人破了趙樾一案後林奕暄和左陽就像開了竅,遇事不決多想多看多問多聽,辦事比以往靠譜多了。
裴今遙臉色古怪是古怪在,她壓根沒注意顧長夜是什麼時候把她的東西順走的,順得還恰好是她以顧長夜為靈感作的一首詩……
解了一個疑點,裴今遙還有其他的。
“那破……”
可她剛開口就被顧長夜打斷了。
“夫君是在審問我嗎?”顧長夜好笑,這怎麼就變成了讓他表露心迹的審訊場面,“我說了這許多,卻對夫君依舊一無所知。”
怕不是已然連她的家底都翻出來了,裴今遙自是不信他說的。隻是顧長夜察覺到了,她今晚應當是再問不出什麼。
“也是,夜色已晚娘子還是早點歇息吧。”
她扯了扯被子就想躲卻被顧長夜似笑非笑地注視着。
這個眼神她很熟悉,他每次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時都是這副表情!裴今遙老老實實地坐好。
見她乖覺,顧長夜便左右看了看想拎一把椅子過來,說了這麼久他還一直站在床邊。裴今遙往床榻裡面挪了挪,空出外面半個,拍了拍床面示意他可以直接坐上來。
顧長夜側目,真不知道裴今遙是不把自己當姑娘家,還是不把他當男人。介于男女有别再加上他不喜跟人過于親密,最終他還是搬了個木凳坐的與她隔了些距離。
她也沒在意,見他不坐就又往外挪了回來。
“你想問什麼?”
“你的名字。”
“這你不是都知道了嗎?”裴今遙沒想到他這麼大陣仗結果就隻問了這個?
知道她是女子,她的家世背景更是人盡皆知,前兩日還故意拿着那本《苑中仙子:我與逢王不得不說的風月二三事》的話本子,怎麼看都是了如指掌啊。
顧長夜知道是知道,隻是好奇她是如何改的名字。
“裴今遙”這個名字既不是瀚海城裴家大公子的也不是被掩埋了過往的二小姐的。
“改變姓名甚是繁瑣,你與其他化名、假名不同,需登記在冊又要科舉嚴查,你若改名說不準還要驗明正身。”她是如何躲過去?
“若是尋常的确如此。”裴今遙揚起一抹苦笑,可巧就巧在那是在九年前。
九年前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丹瓊國派兵壓至邊境先帝惶恐不安,不僅自願割地求和還打算把自己所不喜的逢王送入丹瓊做質子。逢王深知此去怕是九死一生,便起兵逼宮逼得先帝不得不退位讓賢。
這天下一日之間竟是換了新主。
新皇登基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新的規矩,而這其中恰好就有一項——避其諱。
“原來如此。”
顧長夜這才反應過來,皇兄即位後他的名諱中并沒有需要避讓的,一時間竟沒想到。
“我本名‘裴令瑤’,兄長之名為‘裴令逢’。”裴今遙用手指比畫了出來。
聖上曾是王爺時的封号為“逢王”,這其中的“逢”是他本名中的字,自然要避開。而“令”字則是……
“皇後娘娘的閨名中有一‘令’字。”顧長夜既知曉了一處,另一處自然也明白了。
兩字皆避諱後,方才有了如今的裴今遙。
她慘遭不幸家破人亡,雖有萬貫家财卻也遭人觊觎,明知家人慘死可追查無果,卻也幸得他人相助,幸得上蒼垂憐……
顧長夜問出後有些後悔,觀她面色不好就知自己勾起了她的痛苦往事,再問下去怕是要揭開她血淋淋的傷疤了。
于是幹脆直接擡手用内力熄滅了蠟燭。
“我問完了,夫君還是歇息吧。”
“你确定?”裴今遙挑眉,她怎麼之前沒發現他如此熨帖,“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會有的。”
才不會,裴今遙暗自搖頭,若不是今夜夢見了過往她絕不可能會如此外露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