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治低下頭搭上了小川月的手臂,微微借力站了起來。
小川同學身上的薄荷氣味在入學的春天時候顯得清苦,但到了夏天反而散發出清爽的氣息,他松開小川月微涼的手臂,垂着小鹿一樣的眼睛和小川月說:
“小川同學,我很抱歉。”
紅牌,這是紅牌動作吧!
小川月的眼前就是宮治的領口,連他剛剛因為進器材室翻找接力棒而落灰在肩膀的污漬都一清二楚,半響沒有說話,拿不準自己要擺出什麼态度。
要生氣嗎?但好像也沒受什麼傷害。
要原諒嗎?但好像心裡也不是那麼痛快。
這種過于意外的事情完全不在小川月的社交能力處理範圍裡,在球場上她被人鏟倒可以選擇接受他人的示好順勢站起來,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也可以等着裁判來處理。
但在學校的塑膠操場上發生這樣的事情要怎麼辦?
宮侑在兄弟異常淩冽的視線下,勉強笑着看這個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但剛剛遭受了無妄之災的第一名。
他隻是想推宮治一把,雖然他們兩個打打鬧鬧已經有了相當一段時間,但誤傷他人,特别是誤傷了一個女生的情況還真是沒有過。
“不好意思,小川同學!”宮侑規規矩矩鞠躬,讨好的笑了笑,希望這位小川同學沒有真的傷到哪。
小川月在心裡天人交戰許久,決定還是成為溫柔大方的社交模闆,她直接忽略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無名火,咬着牙也笑着對着宮侑微微鞠躬:
“沒關系宮同學,沒什麼事情我繼續練習了。”
情緒穩定的像是被設置好了程序的機器人,但總感覺平時的面具此時在臉上讓人難以呼吸。
山崎桃奈一洗完臉回來就看見小川月和宮家兄弟莫名其妙的站成了一個三角形。
她走過去站在小川月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膊,詢問小川月發生了什麼事情,替她拍掉短袖上的紅色橡膠粒,“沒受傷吧小月?”
從國中起山崎桃奈就感覺什麼事情同時遇見這宮侑、宮治這兩個人就沒什麼好結果。
回應着桃奈的眼神,小川月輕輕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隻是一個被無辜波及的路人,管不了雙胞胎打鬧的原因。
宮侑誤傷到了她,但宮治又稍稍彌補了一下,她也沒受傷,頂多是有點丢人,但現在的操場上又沒什麼人。
“小治,你是不是拿了兩個接力棒?”
宮侑仿佛沒感受到這種尴尬氛圍一樣率先開口,神經粗到小川月都投去了羨慕的眼神。
宮治沒怎麼費力就聽懂了他的潛台詞,“你報的也是接力?”
“我可是超級重要的第一棒哦!”宮侑雙手叉腰,像隻洋洋得意的狐狸一樣甩着尾巴,“快把接力棒給我吧!”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找啊,你這個不勞而獲的家夥!”
等到兄弟兩個終于決定好了接力棒的歸屬,體育課也已經到了尾聲。
在小川月的再三堅持下桃奈才沒把她送進醫務室,可能是宮治同學幫忙緩沖一下的原因,她身上明明連個擦傷都沒有。
放學之後,一年級2班的4*400米小隊建了一個新的群組,情報專員山崎桃奈已經打聽出了可能的對手,恐怕隻有稻荷神知道桃奈在稻荷崎三個年級的班裡都有多少下線。
一通分析之後,大量的人名、國中名和社團名字從桃奈口中說出,一年級一共有六個班級報了4*400米的混合接力,但主要的對手還是另一位稻荷崎特産所在的一年級1班。
山崎桃奈翻過本子的一頁,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阿拉伯數字“1”,簡直是力透紙背。
那雙圓圓的眼睛從剩下三個人的臉上掃過,桃奈站起來用手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所以我們一定要勝利!”
緊接着她豪情萬丈地指向宮治:“我提議讓宮同學當第一棒!”
感覺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自己,宮治的後背發涼,如臨大敵的點了點頭。
可能是因為完全不積口德的宮侑,他面對山崎桃奈總感覺有點失了氣勢,就像今天看見小川同學一樣。
他隔着森田偷偷打量着小川月,小川同學應該沒受傷吧?
下午小川同學跌倒在他身上的感覺好像還殘留在皮膚,像一陣薄荷味的風刮過,但她過于正常冷靜的态度反而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小月第二棒,”桃奈拿出筆記本,“1班的二棒是一個臨時補上來的讀書社女生,國中也沒參加過運動社團。”
“森田同學第三棒,”沒有等小川月回答,山崎大人已經向第三個人發出指令,“然後由我本人徹底打敗1班!”
小川月看看鄰桌的宮同學,又看看搬了把椅子擠在窄窄過道的森田同學,彼此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
時至今日我們仍未知道山崎桃奈在稻荷崎有多少密探,真是深不可測啊桃奈同學。
小川月離開教室的時候看見宮侑等在了教室外面,催促着宮治快點去訓練。
宮同學走路的時候肩膀總是微微耷下來一點,但站在體育館或者操場的時候卻挺拔的像東京塔。
她的鄰桌再次像風一樣刮過,小川月口中的“再見”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嚨,沿着街道慢慢往公寓走去。
夏天的太陽至今仍然高懸空中,不知疲倦的散發着光和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