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然忽而似是而非的說着,赢弱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細微的苦澀。
前世,陸安然說的最多的便是這句“我的便是大嫂的”,沈安甯還因此心生感動,隻覺得她這位小姑子雖難以親近,心卻是極好的。
而今,心中冷笑不已,好個惺惺作态、裝腔作勢,原來時時刻刻在蕭氏面前給她上軟刀子啊!
哪怕重活一世,她亦從未想過要主動找眼前這位前世殺人兇手算賬,可是,我不犯人,人偏又犯我。
沈安甯沒有回應陸安然這番示弱之姿,而是陡然間捂住唇咳了起來,示弱,哪個不會?
當即,蕭氏連忙将茶水遞了過來給她壓驚道:“你這孩子,身子還沒全然康複,怎不多休養幾日,我這裡人多,不差你一個侍奉着。”
沈安甯飲下一口茶,笑着重複了一遍進門時的說辭,道:“大夫說了得多出來走動走動。”
說到這裡,忽然見沈安甯看向陸安然,微微笑着關切道:“妹妹身子也不好,也莫要時時窩在院子裡,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才是。”
沈安甯友好大方的提議着。
陸安然垂下眼眸,淡淡點頭,不去看蕭氏與沈氏這二人之間的婆媳情深,還未曾開口回應時,這時隻見沈安甯忽又冷不丁開口道:“聽說妹妹的病是娘胎裡帶的病氣?”
說着,忽而來了興趣,一臉好奇道:“對了,妹妹是何時入府的,對入府前的事情都還有記憶麼?”
又道:“我同妹妹同病相憐,如今我已尋了到爹娘,尋回了自己的根,不知這些年來,妹妹的家人那頭可有動靜?”
沈安甯一臉關切的問着,言語間透着一絲随口的探尋,仿佛是臨時起意的話題。
她這冷不丁一場驟然發問,卻問得毫不防備的陸安然神色一變,隻見她本就赢弱蒼白的臉色驟然一片慘白,捏着帕子的手陣陣攥緊。
片刻後,立馬擡起眼眸無聲的朝着蕭氏方向看了一眼。
蕭氏神色亦是一愣。
二人對視一眼,蕭氏不漏痕迹的壓下心中警惕,笑道:“怎麼好端端的問起這個來了?”
便見沈安甯擡起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微微皺眉道:“母親莫怪我唐突,說來也怪,我這兩日做了個夢,頻頻夢到尚在襁褓時的畫面,夢到周圍火光沖天,場面混亂,我一人在火堆裡放肆哭泣,卻無一人上前理會。”
沈安甯幽幽說着,言語間似有傷感之色。
蕭氏和陸安然還以為沈安甯已然察覺發現到了什麼,本一臉警惕,聽她這樣說來,神色倒是一松。
不多時,隻見陸安然攥緊了帕子,定定盯着沈安甯看着,微微搖了搖頭,神色赢弱失落了幾分,道:“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蕭氏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些什麼,不多時,歎了一口氣,微微附和道:“然兒入府時還小,亦尚在襁褓中,乃當年去我去寺廟祈福時在路邊撿到的,年歲太小,亦是不記事的。”
說着,蕭氏連忙不漏痕迹的牽走了話題,拉着沈安甯的手細細打量道:“好端端的,怎麼做起這樣的夢呢,可是病症還沒好利索?”
沈安甯默默欣賞着眼前二人之間的各類眼神官司,不留意還不覺得,這一留意起來,其實處處皆是可疑之處,要怪隻能怪前世自己蠢笨,怎麼就這麼湊巧,陸家的這位養女與自己年齡相仿,名字裡同樣帶着一個“安”自,對了,她小名凝凝,當時沈安甯隻覺得二人真是有緣。
這豈止是有緣?
直到前世臨死之前,沈安甯才從陸安然嘴裡得知,原來在沈安甯嫁到陸家之前,陸安然的實名其實叫做陸安甯,陸家怕沈安甯生疑,在沈安甯嫁來前這才替她改名為陸安然。
她不僅僅替代了她的人生,将父母臨逝前給她取名字一并取代了去。
心裡這樣想着,嘴上卻是淡淡道:“也不知怎地,近來幾日胸口悶悶的。”
說着,沉吟片刻,忽道:“許是中元節快到了,爹娘他們在底下給我托夢了罷。”
說到這裡,隻見沈安甯一臉正色,看向蕭氏道:“這些年來我從來不知爹娘的事情,也從未曾祭拜過,如今七月快到了,我又尚在京城,太太,我這幾日想去老宅轉轉,想給他們辦一場法事!”
沈安甯赫然這樣說着。
蕭氏有些意外,下意識地掃了對面神色哀傷的養女一眼。
沈氏雖不曾為沈家祭拜過,可這十多年來,每逢清明中元節,蕭氏都曾領着陸安然偷偷為沈家人祭拜辦法事。
如今——
不再去看養女失意蒼白的臉色,隻見蕭氏定了定神,道:“理該如此。”
說着,沉吟片刻,拍了拍沈安甯的手道:“倒時候我來安排,随你一道前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