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還要你幫忙洗碗。”
“沒事,你做飯,我洗碗,這不是應該的嗎?”
許依戀忽然覺得這樣講有點怪怪的,又補充了一句,“出門在外不就要互幫互助嘛。”
“你打算在這邊玩多久,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嘛,我可以做向導,或是找人給你帶路。”
藍逸川很自然地從她手上接過盤子和杯子,放進櫥櫃裡。
“其實我也沒什麼計劃,主要看中這裡比較安靜,可能說不定哪天覺得膩了,就走了。”
許依戀實話實說,其實她并不喜歡爬山,在這邊幾天之所以沒怎麼出去,也是因為做了攻略,這邊大部分的景點都是要爬山的,她也就沒了熱情,特别是昨天爬過一次山之後,她至少幾天不想再出門了。
“其實你下次再來的話,可以稍微早幾天,三月三的時候過來,這邊會比較熱鬧,是我們畲族的傳統節日,有歌會和演出什麼的。”
藍逸川還想再說些什麼,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看了看來電人,說了句,“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說完,他便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
許依戀關掉水龍頭,水聲漸止,下次?
還會有下次嗎?
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吧,畢竟沒有再來一次的理由。
藍逸川這個電話打的時間很長,他聽到院子裡有些人聲嘈雜,起身去窗邊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裡竟然來了好幾個村裡的老奶奶,把許依戀圍在中間,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不禁有點擔心,村裡的老人大多不會将普通話,說的都是當地方言,許依戀應該聽不懂,雙方交流困難,很可能會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藍逸川結束通話,來到院子裡時,發現許依戀像擺攤一般,将化妝箱搬出來,在給一位阿姨化妝。
“這小姑娘人長得漂亮,心地也好。”
“就是,你這個化妝不要錢的吧?”
許依戀手上化妝的動作沒停,嘴上也忙着解釋,“不要錢的,你們想要的話,就過來找我,化完了妝,我再給你們美美地拍個照片。”
她也沒想到,自己前兩天的一個無心之舉,竟然會有這麼多的阿姨和奶奶找過來。
大概是前天,她心血來潮化了妝,穿了件旗袍,在村頭支了個三腳架,準備給自己錄些視頻。
她才錄了一小段,就有一個老奶奶,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問她,“姑娘,你這個是照相機嗎?”
老奶奶的口音很重,兩人連說帶比劃,許依戀最終才搞明白,原來她是想拍張照片。
“我老了,就一個人在村裡,小孩都去城裡了,一年到頭回不來一次,我年輕的時候也沒拍過照片,現在想着給自己留一張照片備着。”
許依戀瞬間明白了老奶奶的意思,她是想給自己拍一張照片,留作去世以後用。
那一瞬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她從小父母就離婚了,他們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屬于新家庭的小孩,她就像個沒人要的孤兒,從小被外婆帶大。
外婆去世的時候,她才上初中,還不能獨立賺錢。
許依戀從小的願望就是等到自己賺錢了,買衣服和好吃的孝敬外婆,再帶她去北京玩一趟,隻可惜,這些願望已經沒有機會再去實現了。
外婆走的很突然,許依戀一天下午放學,發現外婆家聚集了好多人,久未露面的媽媽也回來了,告訴她,外婆在去趕集買菜的路上,出了車禍。
家裡的親戚翻遍了所有的抽屜和箱子,也沒能找到一張外婆的照片,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原來外婆是真的離開了,徹底的離開了,連最後的影像都沒有留下。
後來,還是許依戀的媽媽從一本破舊相冊裡翻出了一張外公和外婆結婚時拍的照片。
經過歲月的洗禮,那張照片早已模糊,隻能看得出外婆梳着兩條麻花辮子,外公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兩人幸福而甜蜜地笑着。
最後,隻能用身份證上面的照片送到照相館去翻拍下來,做成了外婆的遺像。
這是許依戀第一次覺得,在生活中給家人和自己留下影像的重要性。
她後來兼職賺到的第一筆獎金,就是給自己買了一台相機。
許依戀不想再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她小心地珍藏着那張外公和外婆的結婚照,那是她童年唯一的溫暖和回憶。
所以,那一天,她很耐心地幫那位奶奶拍了照片,在拍攝之前,她還問奶奶要不要化妝。
奶奶竟然害羞了,一輩子沒化過妝的人,第一次塗了口紅,第一次描了眉毛,然後看着相機裡的自己感歎着,要是再年輕點就好了,化妝應該會更好看。
那天下午,許依戀原定的拍視頻計劃沒有完成,但她完成了一件比拍視頻更加有意義的事。
自己經曆過的遺憾,她不想有更多人再去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