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我也差不多。”尤嘉挺喜歡在海邊一邊看日落一邊吹風的感覺。
陳域轉頭看她，眼底多了抹不明顯的笑意：“我是問，你的名字。”
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原來他問的是這個。
尤嘉輕輕笑了下：“我叫尤嘉。尤其的尤，嘉獎的嘉。”
自我介紹完以後，尤嘉仰頭問他：“我的姓是不是特别少見？”
“嗯”
陳域點頭，低低嗯了聲。
的确少見，但他覺得這個名字和她的氣質很配。
很有個性的名字，也很有韻味。
尤嘉之前當模特的時候習慣了承受人群或欣賞或審視的目光，因此對别人的眼神很敏感。
就算不刻意去看，她也能感受到有很多過路的女生目光自覺或不自覺黏在陳域身上。
沒辦法，誰讓他長了一張堪比建模般優越的臉。
不隻是臉，就連身材也十分勾人。
陳域不是那種肌肉很明顯的壯漢類型。
乍一看甚至還有些清瘦。
但并不羸弱。
個高腿長，膚色又白，再加上内斂安靜的氣質，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少年感三個字。
放在學校會是很多女生的暗戀對象。
暮色昏沉，街邊漸次亮起了路燈。
兩人誰都沒再繼續說話，但氣氛并不尴尬。
尤嘉低頭看着地上陳域的影子，心想不愧是帥哥，就連影子的輪廓也能這麼好看。
晚風輕輕淺淺地吹着，陳域不經意間總能聞到女孩身上清冽的香水味。
前調是清甜的花果香味，後調則變成了微澀的茶香。
非常獨特且小衆的香水味，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
吃飯的地方離兩人住的地方并不遠，很快就到了要分開的路口，尤嘉揮手和陳域道别，男生卻并沒有要走的迹象。
他想起半月前曾在巷子裡偶遇過兩個醉鬼，滿身酒氣，嘴巴裡嘟囔的盡是些不幹不淨的詞。
這塊區域雖說有路燈和監控，但到底是晚上，他不放心尤嘉一個人回去。
“我送你吧。”
男生開口依舊是有些古怪的語調，尤嘉并不能馬上領會，而是要先在腦子裡翻譯一遍。
翻譯完過後，她擡頭正好瞥見男生逆光的帥氣側顔。
此刻，連光都好像對他格外偏愛，将男生的輪廓修飾得更加柔和。
尤嘉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恍惚間聽到了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好啊。”
尤嘉走在馬路内側，陳域走在她外面，身後忽然有大叔騎着電瓶車呼嘯而過，尤嘉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裡扯。
少年腕間的溫度微涼，像夏日的泉水撫過肌膚。
等電瓶車開遠後，尤嘉條件反射般放開他的手，掌心剛剛和他肌膚相貼的部位卻像是忽然過電般變得又酥又麻。
甚至連大腦都變得一片空白。
異樣的不隻有尤嘉，陳域面上也有一絲不自然。
——遊移的眼神輕易就出賣了男人内心的悸動。
唯有小狗對這突然變古怪的氛圍渾然不覺，右邊垂下的那隻耳朵随着步伐一顫一顫，時而埋頭去嗅路邊的花草，時而又轉過頭來看兩人是否跟上。
遠處月亮高懸，兩人并肩而行，尤嘉垂眼看着陳域白皙的小臂，忽然開口叫他名字。
“嗯？”
陳域下意識應聲。
“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嗎？”尤嘉側頭看他，淺淡的眉眼熠熠生輝，“我最近在學攝影。”
“你長得......很好看。”
“所以拍出來應該也會很好看......”
尤嘉說的是實話。
陳域長了一張很适合上鏡的臉。
他骨相優越，不管是三庭五眼的比例還是面部的折疊度都近乎完美。
做她的模特？
女孩的話題實在跳脫，陳域差點沒跟上她的節奏。
男人一時沒作答，助聽器裡嘈雜的嗡鳴突然放大。
他想起以前也有人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還不止一個。
陳域知道自己的長相在普通人中還算出挑，但他不是健全人，他耳朵聽不見，他是殘障人士。
之前有星探想挖他去做平面模特，還有演藝圈的經紀人看中他的外形想讓他去做演員。
但最後他們都因為他的耳朵拒絕了他。
當時他們的說辭是沒有藝人會一直戴着助聽器拍攝。
但如果他不戴助聽器，隻靠解讀唇語的話，配合拍攝的溝通成本又會大幅提升。
過往灰色的經曆記憶猶新，所以陳域聽到尤嘉想邀請他做模特時第一反應就是抗拒。
“我——”
拒絕的話湧到唇邊卻在觸碰她目光的霎那堪堪止住。
尤嘉圓圓的眼睛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裡面裝滿了亮晶晶的期待。
面對這樣一雙眼睛，陳域忽然意識到自己很難直接說出拒絕的話。
他别開眼，臨時換了一番說辭：“我很少，拍照，而且，還要戴助聽器，拍出來，不好看。”
這樣委婉的表達她應該能明白吧？
可惜尤嘉似乎并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反倒忽然湊到了他面前。
她仰着臉打量他，目光專注又溫柔。
陳域幾乎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爾後，少女清越的嗓音穿過助聽器悠悠落入他耳畔。
——“可我覺得助聽器完全不影響你好看。這麼帥的一張臉怎麼可能拍出來不好看？相信我的技術嘛，拜托拜托。”
尤嘉雙手合十，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眼底的光亮得驚人。
陳域嗓子發緊，看向她的眼神有點無奈。
完全沒看出來......她這麼會撒嬌。
而他似乎有點抵抗不了。
心下意識就想對她妥協。
男人輕咳一聲，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以此掩飾自己内心陌生的悸動。
“可以嗎可以嗎？”
尤嘉看出有戲，立刻乘勝追擊。
昏黃的燈光下，女孩纖長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小方陰影，看起來像一把濃密的小扇。
陳域低低嗯了聲，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已在她臉上停留太久。
目的達成，尤嘉白淨的臉上迅速攀上一抹心滿意足的喜悅之色。
“那我們加個微信吧？這樣約時間也方便一點。”
尤嘉順理成章道。
她輕咬下唇，企圖用平靜的語調掩飾自己内心的小九九。
其實拍照不過是她臨時找的托詞而已，她的真實目的是想和陳域再見面。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突然産生想要再和他見面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今夜的晚風讓人沉醉，又也許是因為天邊那輪圓月實在過于美麗。
和他同行的這段路雖然短暫但卻莫名讓她惬意，于是她自然而然對下次的見面生了期待。
“我掃你？”陳域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好。”
尤嘉點點頭，調出微信界面加好友的二維碼，然後把手機遞到陳域面前。
“滴”的一聲後，尤嘉下一秒就收到了陳域的好友申請。
他的頭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藍色海。
沒想到陳域的微信昵稱直接是他的真名，尤嘉有些訝異。
很少有人會直接把自己的名字作為網名。
兩人停在原地加微信的工夫，走在前面的小狗啪嗒啪嗒又折返了回來。
它歪頭看着他們，一雙圓眼寫滿疑惑，好奇這兩人怎麼不走了。
“走吧走吧。”
尤嘉被它憨憨的模樣逗笑，蹲下摸了摸它的腦袋。
回家的路小狗很熟，因此這路帶得可謂雄赳赳氣昂昂。
陳域眼神停在小狗一晃一晃的尾巴上，眼角眉梢的冷意不自覺就融化了許多。
熟悉的房屋出現在眼前，尤嘉停下腳步：“我到了。”
陳域看她一眼，簡單地嗯了聲。
“拜拜。”尤嘉擡手朝他揮了揮。
“拜拜。”
“等下——”
“......”陳域剛轉過身，聽到她的聲音又下意識轉回來。
尤嘉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大大咧咧地蹲下，然後用手擡起小狗的前爪：“和哥哥說再見。”
小土松吐着舌頭笑嘻嘻看着陳域，一雙眼睛懵懵懂懂，自是不知如何說再見。
尤嘉握着它肉嘟嘟的前腿，朝陳域左右搖了搖，算作是小狗和他道别。
“好了，小狗也說完再見了。拜拜。”
尤嘉深深看他一眼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略帶沙啞的嗓音在涼爽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溫柔。
她朝男生又揮了一次手，然後掏出鑰匙開門，領着小狗進了院子。
她才不會說她讓小狗和他再見是因為有些舍不得他，想要多看他一眼。
院門啪嗒一聲關上，這次外面隻剩陳域一個人。
月色如霜映在門前，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腦中還回蕩着剛剛尤嘉那句和哥哥說再見。
明明眼前空無一人，可他好像一擡眼還能看到女孩蹲在地上抱着小狗的畫面。
陳域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蜷了蜷，安靜的心髒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