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域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放眼望去，場内空無一人。

隻有璀璨的水晶吊燈在頭頂發出絢麗奪目的光。

T台直直延展到他面前，陳域目視前方，靜候尤嘉出場。

她說讓他等一會兒，他就乖乖在座位上等。

化妝間内，尤嘉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化妝。

她眼影化成了閃爍的金色，和身上這件白色的重工婚紗裙相得益彰。

頭發梳成了低丸子頭，隻在額際兩側留了一縷小波浪碎發。

女孩頭頂戴了一頂金色的寶石王冠，王冠上系着白色的頭紗，頭紗上點綴着層層疊疊的香槟色樹葉。

紅唇如焰，美瞳卻是神秘的淺綠色。

尤嘉端詳着鏡中的自己，眼中洋溢着對自我的欣賞。

她今天的美貌的确在線。

“好了。”化妝師打完左邊臉的腮紅，尤嘉的妝容算是徹底完成。

“謝謝。”

尤嘉朝她笑了一下，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的确差不多該出場了。

空曠的場内忽然響起悠揚的樂聲。

空靈又歡快。

尤嘉踩着樂聲緩緩出場。

她穿着大拖尾的婚紗，面帶恬靜微笑。

陳域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尤嘉，這一刻她像是仙女誤落凡塵。

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一眼萬年。

尤嘉距他越來越近，女孩裙擺上無數碎鑽閃着耀眼光芒，像傾注了整個星河的色彩。

裙邊随着她的步伐蕩起微波，宛如盛開的蓮花随風搖曳。

尤嘉目視前方，心無旁骛的走完全程，等走下台階的時候她才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真的就這樣成功了。

她一直都以為重返舞台對她來說是件很困難的事，但現實是，她完成得很順利。

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今天台下隻有陳域一個人的緣故。

想到陳域，尤嘉的眉眼倏忽變柔軟。

她緩了緩呼吸，放慢腳步朝觀衆席上的男人走過去。

陳域不知何時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朝尤嘉的方向走。

陳域手長腿長，一步抵尤嘉好幾步。

哪怕他隻穿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白t，加亞麻色寬松牛仔褲，在身高和五官的加持下，他仍舊帥得無比耀眼。

無形中散發出一股頹唐的渣蘇氣質。

等他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尤嘉對他展顔一笑：“不誇誇我嗎？”

女孩眼神明媚，此番靈動模樣像是山裡桃花成了精，随便一句話就勾得陳域心海翻騰。

“你今天，很漂亮。”

想了想，陳域又道：“台步，很專業。眼神也很到位。”

親眼所見，陳域才更能體會到國際名模的實力。

尤嘉每一次腰肢扭動的幅度都恰到好處，配合緊緻的肌膚和曼妙的身材，向陳域走來的瞬間有萬千個春天同時在他心口盛開。

生活中的尤嘉和台上的她太不一樣了。

前者溫柔可愛，而後者氣場全開，舞台是她的戰場，亦是她的疆土。

聽了陳域的誇贊，尤嘉半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很失望。”

陳域搖頭。

怎麼可能會失望？

“你不覺得今天的秀很奇怪嗎？”尤嘉主動提起這茬。

“是有點。”

陳域沒否認。

沒有主辦方，沒有攝影師，除他之外沒有一個觀衆，模特也隻有尤嘉一個。

“抱歉，其實本來就不存在什麼秀。是我害怕上台，我想試一試如果隻有你在台下，我還會不會害怕。”

事實證明，如果台下的觀衆是陳域，尤嘉并不會膽怯。

她不光是想論證自己會不會害怕，她更想的，是讓陳域親眼見一見她在台上風光耀眼的樣子。

因為陳域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她隻能這麼做。

雖然場地和衣服都是匆匆租下的，但她的台步真的有在用心準備。

“不要抱歉。”

陳域本來期待的就不是什麼時裝秀，他期待的從來都是看見她奔赴她曾經的夢想而已。

“如果我不在呢？”

陳域纖長眼睫顫了顫，瞳孔中映着女孩公主般的身影。

他一邊開心于自己的存在能讓她安心，一邊又不可避免地為她擔心起來。

如果人頭攢動的觀衆席裡她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會不會崩潰？

他嗓音低沉，似夢語呢喃，卻還是被尤嘉敏銳地捕捉到。

本來還算正常的情緒因為他一句話瞬間崩塌，尤嘉不知怎地，就将他這句話理解成了“如果我不在了”。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頓時染上一抹楚楚可憐的紅色。

眼淚奪眶而出的霎那，尤嘉忍不住癟嘴。

淚意洶湧，她忍得辛苦，淚眼朦胧間，她迷迷糊糊地想，陳域好掃興。

明明她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同她說一遍？

為什麼還要強調？

“别哭。”

尤嘉哭得太突然，陳域急得手足無措。

他隻能試探性地用指腹揩去她眼角的淚。

心像被她的眼淚燙了一個洞，密密匝匝的疼痛填滿他每一寸肌膚。

陳域習慣了疾病帶來的疼痛，這是第一次，他因為一個女孩而感到心痛。

尤嘉一動不動任他擦淚，鼻尖也變得紅彤彤的。

陳域抿了抿唇，明明幾分鐘前還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姑娘這會兒卻因為他落下眼淚。

他努力去思考他到底哪兒惹了尤嘉不高興。

難道是因為那句如果他不在嗎？

她是覺得他打算食言所以氣哭的嗎？

尤嘉哭着哭着，理智回籠，她和陳域置什麼氣？

人家又不知道她因為穿成平安已經知道了他生病的事。

她哭得實在莫名其妙。

陳域生病本來就很難受了，她為什麼還要生他的氣？

尤嘉眨了眨眼，洶湧的淚意漸漸平息下來。

“你，為什麼哭？”

陳域想弄清楚她生氣的原因，這樣他下次就能避免因為同樣的事惹她生氣。

尤嘉沉默，這要她怎麼說？

見女孩抿着唇不說話，陳域忽然歎了口氣。

“尤嘉。”

他喚她名字，模樣格外認真。

嗯？

尤嘉淚眼朦胧朝他看過去，長睫上還沾着未幹的淚珠。

“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什麼？”

尤嘉不明所以。

陳域深吸口氣，像是在聚集所有勇氣。

尤嘉眼睛紅紅地看着他，聽他用略微怪異的語調向她講述有關他的病症。

說實話，尤嘉沒想到他會突然告訴她這件事。

完全沒有一點預兆。

其實陳域也是突然下定的決心。

在看到尤嘉眼淚的霎那，他忽然就想向她剖白一切。

至少現在告訴她，他還能安慰她，她還有個緩沖期能接受。

如果繼續瞞着她，等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怕她會哭，而他已經連陪在她身邊安慰她都做不到。

“對不起，我明知道我們沒有未來，卻還是介入了你的生活。”

陳域垂眸，自責的情緒千斤重，輕易便壓彎了他筆直的背。

尤嘉搖頭：“不是這樣的。”

明明是她闖進他的生活，是她想要和他有交集。

他現在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是要再一次把她推開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尤嘉眼裡剛消退的紅血絲馬上又卷土重來。

淚水鋪滿眼眶的瞬間，尤嘉看到了陳域慌亂的臉。

“怎麼，又哭？”陳域的心都快疼死了，“怎樣，才可以不哭？”

“你說什麼？”尤嘉沒聽清。

“怎樣，才可以不哭？”

“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嗎？”尤嘉嗓音還帶着哭腔。

陳域鄭重地點頭。

尤嘉眼神閃了閃，說了一句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語氣害羞又嬌嗔。

“那你親我一下。”

陳域沒動，目光落在她绯色的唇上。

她真的懂親吻的含義嗎？

如果隻是擁抱，他還能催眠自己他們隻是作為朋友不小心越了界。

一旦接吻，兩人的關系就會發生質的變化。

“你，确定嗎？”

陳域向她做最後的确認。

明明自己也很渴望，卻仍舊希望她能想清楚。

語言在此刻成了多餘，尤嘉直接用行動給他答案。

她擡手攬住他脖子，直接吻上了她肖想已久的唇。

厚重繁複的裙擺夾在兩人腿間，陌生的觸感侵襲而來，陳域大腦空白了一瞬，很快便被女孩的香氣俘獲。

唇瓣相貼的那秒，陳域理智徹底繳械。

柔軟的，微妙的，比果凍更讓人上瘾的觸感引出了他内心壓抑已久的渴望。

兩秒後，男人反客為主，唇瓣厮磨間，大手撫上了她的後腦。

尤嘉乖順地任他主導，呼吸交融，熱烈喘/息。

鼻尖全是熟悉的香氣，尤嘉腿軟到近乎站不穩。

陳域發現了她的異樣，另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肢。

尤嘉無助地攀住他的脖頸尋求支撐。

親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間，她臉上忽然多了一滴溫熱的液體。

她詫異地睜眼，發現陳域眼角濕潤的霎那，她心也跟着顫了一下。

陳域擡手擋住她視線，語氣又輕又溫柔：“不要看。”

那天過後，陳域和尤嘉的相處悄然發生了變化。

尤嘉去找陳域的頻率從隔天變成了天天。

兩人在房間裡從分開坐變成了膩乎乎的挨着坐。

正式在一起之後，尤嘉才發現陳域原來還有這麼黏人的一面。

每次她過來，陳域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她。

那種大力的，緊緊的，像要把她納進身體裡一樣的擁抱。

所以當這天陳域給她開門後第一反應不是抱她的時候，尤嘉直覺有些不對。

男人左手藏在身後，模樣神神秘秘。

下一秒，陳域直接從背後變出了一束花。

嬌豔欲滴的荔枝玫瑰開得正盛，撲面而來一陣濃郁的水果香。

尤嘉低頭看着粉粉嫩嫩的花束，眼眸被驚喜點亮。

“怎麼突然送我花啊？”

“早就應該送了。網上不都說戀愛要從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開始嗎？”陳域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自己既沒有告白也沒有給尤嘉準備花。

一點都不浪漫。

但尤嘉不在乎。

“也不用什麼都按網上來，網上的話看看就行了。”

陳域搖頭。

“别人有的，我想讓你也有。”

他不想讓她隻能羨慕别人。

尤嘉接過花，笑意璀璨：“那你現在是要準備告白咯？我準備好接受了。”

陳域一本正經的臉上迅速閃過一抹薄紅。

“我......”

其實他還沒準備好告白，想說的台詞翻來覆去想了好幾版，卻總感覺詞不達意。

尤嘉知道讓内斂的人表達情感需要時間，而她願意給她時間。

“沒想好就慢慢想，反正我又不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