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原本昏迷中的小孩,緩緩睜開眼睛,高熱的難受漸漸褪下,帶着血絲的小眼睛水汪汪地像顆黑葡萄。
穆華聽到動靜,走到床旁,四目相對不由一愣,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你别害怕,我是郭寨主請來的醫者,你現在身上剛退燒,現在應該還有點難受吧。”
小孩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濕漉漉的眼神看着穆華,因為高熱而沙啞的稚嫩童聲在耳邊響起:“我想喝水。”
穆華挑眉,看來精神狀态還不錯,邁步到桌子前拿起茶杯倒水,自然地遞給小孩。
小孩接過茶杯,小口喝着,擡眸看着穆華:“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穆華勾起嘴角,看來是恢複了一點精神:“我叫穆華,是山下醫館上來的。”
“我知道叔叔說了,會有一個姐姐來給我看病。”小孩點點頭,神情沒有怕生和拘謹。
穆華伸手輕探小孩的額頭,溫度一點點降下去,才松了一口氣,從藥箱裡掏出一塊油紙包着的潤喉荷糖,遞到小孩面前。
小孩看到糖果眼神一亮,小松鼠看到松子一樣接過去,眼中滿是期待地看向穆華:“謝謝姐姐。”
“不用客氣。”穆華眼眸彎彎,這小孩倒是比想象中的要乖。
餘光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傷痕,眸色一變,伸手要去看。
還沒碰到,就被小孩不準痕迹地躲開。
小孩朝着穆華笑笑,語氣軟軟:“姐姐我還想喝水。”
穆華眼眸暗了暗,還是邁步倒了一杯水過來,擡眸看着小孩。
小孩喝完水,眼神躲避,咕噜一翻身,鑽到被窩裡面,隻露出一雙大眼睛,打着哈欠:“哈……我困了,姐姐我想睡覺。”
穆華能看出來小孩有意在隐瞞什麼,坐到床邊:“撒謊得小孩鼻子會變長……”
她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症狀不是尋常的熱症,反而像中毒,但是如今并不了解情況,還不敢亂下斷言。
小石頭還是小孩子,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不要……”
“那你要如實告訴姐姐,之前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
小石頭一愣,露在外面的兩隻小手絞在一起,沒有血色的唇瓣抿的發白,演技拙劣地解釋:“沒有,我什麼……什麼都沒吃。”
穆華看出來小孩在撒謊,這種急症不像尋常病症,現在要緊的是調查清楚病因:“好吧,那姐姐隻能去告訴大人,讓他們來——”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手臂一緊。
低頭看到小石頭緊緊抱着她的手臂,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眸滿含眼淚,楚楚可憐地看着穆華,聲音帶着哭腔:“不要……求求求你,求求你了姐姐,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叔叔,叔叔知道了,阿娘就不要我了~嗚嗚嗚……”
穆華眼神深沉,看着小孩紅紅的眼睛實在可憐,因為昏迷整個嗓子都啞的不得了,伸手替他擦掉眼淚,歎了口氣:“好了,好了,我不問了,那你告訴我,晚上有沒有吃飯,你現在很虛弱,餓的話就吃一點白粥。”
小孩收住淚水,小腦袋埋得極低,眼神閃躲,最後點頭:“我吃飯了……跟阿娘一起吃的。”
屋裡漸漸又陷入平靜,卻感覺手邊被拽了拽,小石頭滿臉純真,稚氣的童聲在穆華耳朵裡響起:“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
“怎麼了?”
小孩從被窩裡爬出來,掀開床闆從裡面拿起一幅畫,上面是一個女人,雖然筆觸稚嫩,但看出努力在畫的線條。
“幫我把這幅畫送給我阿娘。”
穆華一愣:“你怎麼不自己送——”
給自己的母親送東西,還用找中間人?
話沒說完,就感覺衣袖一緊,本來活潑可愛的小孩已經滿臉淚痕。
穆華吓了一跳,吃軟不吃硬,簡直看不了這麼可憐的場景。
“我實在太想阿娘了,求求你了姐姐。”
穆華看着小孩眼中的光亮,聽到阿娘兩個字還是心裡觸動。
想起剛來的時候屋裡的那個女人,想來跟這小孩倒是幾分相似,不過既然是母親,為什麼都沒見過露面,明明自己的孩子病的嚴重,怎麼能如此漠不關心。
見穆華不說話,小孩伸手擦淚,打開床底下壓着的一封畫,遞到穆華手裡:“叔叔說過兩天就是阿娘生辰,我把這個送給阿娘。”
“你為什麼不自己給她?”
小石頭眼底閃過一絲暗淡,像霜打的茄子,聲音越來越小:“阿娘讨厭我,不想見我……”
情況比穆華想的還要複雜,歎了口氣:“你阿娘現在在哪裡?”
小石頭跑到桌子前,小胖手拿着墨筆,在紙上勾勾畫畫出一張地圖,遞到穆華手裡。
穆華看着地圖,嘴角歪笑,這不就是山寨另一處宅子嘛,哪裡用得着地圖。
小石頭以為穆華不同意,惦着腳拽了拽她的衣襟,态度軟軟的像小棉花糖:“姐姐,求求你了。”
穆華被磨得沒辦法,接過畫歎了口氣:“好吧,這點小忙,我還是能幫的。”
穆華知道雖然是小孩,也會有自己的秘密,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我答應你了,那你也答應我好好睡覺,好好養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能好了,到時候可以出去玩了。”
到底還是小孩子,聽到出去玩就忘了不開心:“真的嗎?”
穆華被他的反應逗笑:“真的。”
“我要快點好起來。”小孩性格還是很開朗,不開心的話,轉眼就忘記了,自己乖乖躺在被窩裡,疲憊地很快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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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山下客棧,阿緣一直在等穆華回來,從白天等到晚上,晚上打烊還跟石頭坐着。
阿光從樓下下來,看着阿緣,感歎他的堅持,同時搖頭無奈,這醫館裡都是些什麼人,一個個精神不正常。